劉誠龍
“我覺得,傳統國學應該貫穿到我們的衣食住行當中”,說這話的,是成都一位叫李里的。李先生國學如何衣食住的,不提,單提其國學之行,甚是網紅。每天早晨,其國學造型是這樣的:李兄左手牽著牛,右手拿著鏟,他的娃背著小書包坐在牛背上,時不時朗誦詩歌,李兄與孩子與國學與牛(或驢)一路同行,一同走臺,不,是走街。他行走的不是鄉村,而是車水馬龍的成都街頭。按時下說法,這叫做儀式感。河南省平頂山市寶豐縣某中學也要擺弄國學,凌晨五點叫學生起床,整頓衣裳起斂容,齊聲背誦道德經;這還不算出格的呢,據說該校每天還弄一場國學節目,超有儀式感:操場上黑壓壓一片,向孔子行跪拜禮。
這事,若叫辜鴻銘先生來論,他也吃驚:監生拜孔子,孔子嚇一跳;國人拜國學,國學要上吊。咱們如今弄國學,辦國學班,北大老板班是幾萬幾十萬;一小二小,小學生呢,收費是幾百幾千吧。孔教曰仁,孔班曰錢。孔子班,國學班,一門心思想從國人身上撈錢,非尊孔,非踐行國學。儒學曰仁,撈錢便是不仁。
牽著一頭牛,行走在街頭,貌似很國學,其實國學愁。牛要拉屎街頭,兄弟可否當環衛工人?汽笛一聲牛發驚,兒子甩下來怎么辦?實言之,牽著一頭牛,在街頭行走,只有儀式,并無實際,尤其不合文明之道。叫學生尊師尊孔,尊老尊祖,定然是對的,可是校長先生,你叫學生下跪,這是教學生當公民,還是教學生當奴才?
國學曾被棄為敝履,荒置多年,傳統文化有斷裂之虞;如今,傳統文化斷裂還有虞焉(只要是國學,國粹也當國渣的,大有人在),新添一虞是怕斷現代文明。十多年前,曾出現一股退學讀經熱,家長不把孩子送學校,而把子女送私塾,不讓讀數理化生,只讓讀經史子集。有個叫鄭惟生的,他爸將其當國學小白鼠,不讓進學堂,十多年后,鄭惟生長成十九歲的小伙子,一句英語都不會,只會背《弟子規》,他曾背過一千七百遍呢。除了會背弟子規,他啥都不會了。
國學花枝招展,裊裊娜娜,從傳統里走來,走了一些時候了吧,走“國”派還在走。當然可以繼續走。只是走國學之路,要走正,莫走偏。偏偏是,很多國人走偏了,一是走偏了好內涵(單重儀式感),一是走偏了精華線(拿糟粕當醇酒),一是走偏了新文明(專去翻黃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