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心千回百轉，女孩小葉的七個媽媽

梓新

2017年4月的一天，廣州白云區一幢居民樓里，一位漂亮的小女孩坐在客廳里安靜地練習著畫油畫。畫面上是一片靜謐的云杉林，林蔭下有一對母女，她們手牽著手，踏著樹下斑駁的陽光，徐徐向著遠方的茵茵綠草走去。站在女孩身后的母親微笑著，望向女兒的目光中，充滿了無盡的甜蜜。

傷痕累累，無辜女童牽系眾人心

2015年3月的一天，一條微博引起網友關注：“這是我以前在黃家鄉教的學生，現在讀三年級。太可憐了，她被虐待令人發指。希望有愛心人士前來幫助。”微博配發6幅照片，從不同角度拍攝了一位小姑娘受傷的情景——流血的傷口已經潰爛，看了著實讓人心痛。

網友們紛紛行動起來，僅用了三四個小時，照片上的小姑娘便被找到了。她名叫李小葉，發布照片的是她以前的班主任張真老師。張真向網友們介紹：“當時正在操場，老師吹響了集合的哨音后，許多同學紛紛往場地中央跑。我發現李小葉的腿部受傷了，仔細察看，發現她的鞋子已經脫不下來了，腳部腫大，完全將鞋幫撐了起來。撩起她的褲腿一看，只見她腿部像是被什么利器刮過一般，有深深的血溝。李小葉的舌頭也被夾過，真是慘不忍睹啊。”

網友們與張真來到當地派出所報警，對李小葉的傷勢進行了全面檢查。李小葉的嘴唇、舌頭、耳朵，包括腹部與下肢均有多處的銳器穿刺傷，全身外傷多達60余處，挫傷面積達到15%。根據《人體損傷程度鑒定標準》，李小葉的損傷程度為輕傷一級。另外，李小葉的后背處還有一些陳舊性瘢痕，這說明她長期受到傷害。

警方立即立案調查，發現傷害李小葉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母親姚冬青！公安機關迅速對姚冬青采取了拘留措施。姚冬青交待：他們一家住在四川省大竹縣黃沙鄉，李小葉在三個孩子里排行第二，姐姐已經出嫁，家里只剩下10歲的她與9歲的妹妹。李小葉的父親李云廣是一名煤礦工人，與姚冬青結婚時，她已經有了與前夫生的女兒，而李云廣沒有自己的孩子。建立起新家庭之后，姚冬青很長時間也沒有懷孕，夫妻倆就商量著去“撿”一個。幾天之后，姚冬青從路邊抱回來一個孩子，夫妻倆為這個孩子取名“李小葉”。到了年末，姚冬青有了身孕，生下了小女兒。

警方猜測，因為李小葉不是親生女兒，所以受到養母的虐待。李云廣為姚冬青辯解，李小葉之所以挨打，主要是因為她“總是拿別的小朋友的零食，今天拿一個蘋果，明天又拿一塊面包，惹得許多人來告狀”。

民警與李小葉的老師一同找到了李小葉的鄰居，仔細求證調查。一位鄰居說：“有一次我看到李小葉病懨懨的樣子，便問她吃沒吃飯。孩子卻告訴我，只吃了一點雞飼料！”還有一位鄰居說：“姚冬青經常不問青紅皂白，一腳將孩子踹翻在地，我有時都看不下眼了。”鄰居們的話，說明李小葉在家中吃不飽飯，一個每天挨餓的孩子，怎能不對食物垂涎三尺、偷吃同學的東西呢？

六個媽媽，為孩子重筑親情的圍城

2015年4月初，了解到李小葉的遭遇后，有關部門安排人員前往醫院照顧她，還買了許多她最喜歡的巧克力面包，還有人為她送來布偶玩具。

可是，大家發現李小葉還是沒有笑容，反而露出惶恐的眼神，時常用書本或是文具將臉部整個蒙上。這一幕讓來訪人深深地感到，李小葉為自己筑起了一道看不到的“墻”，她已經失去了對周圍人的信任。所以，當務之急是為這個小女孩修補支離破碎的心靈，具體來說，就是為她找一個有愛心的“媽媽”。

許多女性趕到醫院，爭著給李小葉當“媽媽”，最后經過篩選，組成了一個“愛心媽媽團”，成員為6位。6個“媽媽”帶著精心挑選的禮物，圍著李小葉干這干那，生怕李小葉不喜歡自己。其中一位“媽媽”，還把自己的女兒帶來了，她對李小葉說：“孩子，這是你的小姐姐，你倆一定要像親姊妹那樣互愛互助。”聽著這溫暖的話語，李小葉的眼里溢滿了淚花。

不久，李小葉傷愈出院，可是一個問題擺在面前：她要回到以前那個家嗎？雖然李云廣表示愿意接李小葉回去，但是李小葉表示“我不愿意回去，因為我害怕”。那么，和“愛心媽媽”在一起呢？這些“愛心媽媽”收養李小葉的條件并不完善，畢竟李小葉需要一個可以呵護她成長的“媽媽”，這樣才能夠真正讓她獲得安全感。

給李小葉找一個家，成為大家的共識。當地民政部門表示，愿意出面給李小葉找一個收養家庭。消息傳出后，僅大竹縣內就有20對夫婦要求收養李小葉。盡管姚冬青夫婦與李小葉之間沒有辦理正規的收養手續，可是他們已經養育李小葉10年了，已構成事實上的收養關系。要想給李小葉尋找新的家庭，就必須解除姚冬青與李小葉之間的收養關系。

姚冬青夫婦不同意放棄收養李小葉。為了盡快幫助李小葉脫離原來的生活，愛心人士組成原告團體，一紙訴狀遞交當地法庭，請求“依法確認被告姚冬青收養李小葉的關系不成立”。在訴告的理由中，他們寫道：“2006年，被告在福建務工期間撿拾一棄嬰，并私自收留至今，但一直未辦理收養關系。根據收養相關規定，收養應向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民政部門登記，收養關系自登記之日起成立。姚冬青雖然事實對李小葉進行收養并辦理戶口登記，但未辦理收養關系登記，所以收養關系不成立，況且姚冬青之前有一大女兒。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收養法》第六條第一款規定，收養需要‘無子女的規定，請求法庭準予原告的請求。”

2015年11月4日，大竹縣楊家法庭開庭審理此案件，當地居委會作為李小葉的法定代理人出庭，坐在被告席上的姚冬青夫婦顯得有些激動。李云廣說：“我沒有犯錯，不會與李小葉解除收養關系。”姚冬青也作出了同樣的表態：“我將李小葉從小養大，當初要是沒有我，她的小命就丟了。我承認的確是把她打狠了，但打也是一種教育。我不能放棄對她的撫養權利！”

姚冬青不愿意放棄李小葉，所有人都為李小葉的前途捏了一把汗。法官明確地告訴姚冬青，我國的《收養法》已經于近期全面進行了修訂，對于李小葉這種情況，有清晰的解釋：“修正過后的《收養法》，對于是否在民政部門辦理了收養登記要求嚴格，如果沒有登記，那么收養關系就不能夠成立。”

法官具體詮釋了法律條文：雖然姚冬青對李小葉進行了撫養，卻沒有權力阻止李小葉尋找新的家庭。退一步說，即使她有這種權力，但是由于她存在虐待行為，法律也可以剝奪她的這份權利。最后，法官當庭宣布：姚冬青夫婦不存在對李小葉的收養關系。

重歸陽光，攜手一生的“第八個媽媽”

2016年1月，為李小葉尋找一個真正的好“媽媽”，牽動著所有愛心人士的心。一位來自廣州的周女士進入民政部門的視線，這位周女士與其他急于收養李小葉的人不同，她沒有直接去民政部門申請，而是帶著家人來到李小葉身邊，每天看望和陪伴李小葉，很快與李小葉建立起了感情。這說明，周女士的家人十分尊重李小葉，一家人懂得遷就，耐心地等待李小葉自愿加入他們的家庭，而不是讓孩子被迫加入。

李小葉在周女士的呵護之下，每天十分開心。民政部門對周女士的家境進行了詳細的了解：周女士是四川人，家中有一個快要上大學的兒子，夫妻倆希望在兒子離家之后，身邊再有一個孩子陪在身邊。周女士說：“我一直很希望有一個女兒，在我看來，兒子與女兒都是一樣的。”

通過一個多月的接觸，周女士用愛心感化了李小葉，撫平了她從前的傷痕，讓她重新成為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民政局工作人員感慨：李小葉在第一個媽媽那里受到的創傷，在第八個媽媽這里終于得到了治愈！

2016年5月，在辦理好相關的手續之后，李小葉隨同周女士搭上了飛往廣州的飛機。從來沒有坐過飛機的李小葉興奮地透過舷窗，仔細地看著外面不一樣的藍天白云。陽光透過云朵包裹著的玻璃，溫暖地灑在她的身上。那一刻，她心靈上的陰霾蕩然無存。

盡管周女士收養了李小葉，從前的6個“愛心媽媽”并沒有忘記她，經常通過視頻與李小葉聊天，或是寄一些家鄉的特產給她。這些媽媽們共同編織著一片用愛心織就的心海，讓李小葉感受著這片心海的澎湃。

2016年8月，姚冬青的虐待行為受到了處罰。根據最新修訂的《反家暴法》，她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零九個月。服刑期間的一天，姚冬青聽說李小葉已經找到了新媽媽、現定居在廣州后，她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哭了起來，喃喃自語：“我撫育李小葉10年，就算是白養了嗎？”

2017年4月，記者了解到李小葉的生活已經走向了正軌，她的學業十分優異，還報考了音樂與美術等多個培訓班。這個經歷了人生痛楚的小女孩，接受采訪時說：“我要感謝我現在的媽媽，還要感謝6個‘愛心媽媽。對于人生最初的10年，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忘記。”

編輯 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