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一一
正在西方現代藝術史上,巴黎畫派是第一個不以風格而以地域為名的畫派。更確切地說,它是一個從未組成畫派的畫派。
如果說印象派帶給人的是激昂,那巴黎畫派所給人的則是迷人。傳奇雖然迷人,但現實生活中的他們絕大多數都是與貧窮和痛苦相伴。由于他們來自各個不同的地方,生活習慣和語言的不同導致彼此相處得并不是那么融洽。生活上的悲觀態度,讓他們只能和幾個“氣味相投”的知己自成一圈,以求生在那個不友善的環境中。他們沒有錢,只能很多人一起分租在蒙馬特與蒙帕那斯的閣樓小屋里,這些似乎已成為畫派成員的必須標配。
巴黎畫派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莫迪利亞尼。“莫迪利亞尼的一生有貧困與煩惱,記錄了因為與世格格不入而擺脫掉平淡無奇的愿望。它具有一種想要出人頭地的特征,并且表明了對懲罰的渴望和達到目的的愿望。……就全部生活而言,就所有缺點和質量而言,就對不幸與特殊的體驗、優雅的激流、狂熱與猥褻而言,莫迪利亞尼在身后留下的是一個不能很快填滿的空白點。”
莫迪利亞尼出生在意大利利沃爾納,自幼體弱多病,學業不佳。母親很關注他的成長,深知兒子的天職,從不與之作對,送他進佛羅倫薩和威尼斯美術學院學畫,看博物館。
二十三歲的莫迪利亞尼來到巴黎,在蒙馬特住了六年。是蒙馬特畫家圈中最不安分的青年,與酒鬼畫家郁特里羅是摯友。他的性格古怪,沉默寡言,游手好閑,人們說這位游蕩的可憐人身上除充滿酒精、毒品外還充滿天分,他在揮霍金錢的同時也揮霍自己的天分。他所有的畫都是他的自畫像和他靈魂的象征。他創造了發泄自己情感的方法,在他的畫中包含著,甚至隱藏著一種欲望的滿足。
莫迪利亞尼的畫有一種與眾不同的表達,他畫中那些傾斜的頭、削肩、長頸;那些延長了的手臂和軀干;不合比例的腿和頭以及面孔上那瘦小的鼻子、沒有眼球的杏眼和小嘴巴,這一切莫迪利亞尼都在表現纖細、稀少、紛亂、嬌弱的“柔和美妙”。這種曲線和渦形,延伸了這種溫柔中的嚴峻、模糊中的樸實,它們很符合現代精神傳達的表現主義。
他筆下的人物并不真實,經過加工之后,畫面呈現出一種有韻律的優美節奏。仔細看大部分肖像作品的眼睛大都無神,空洞,法國有一種說法:“此時的模特是處在催眠之中。”
莫迪利亞尼給20世紀帶來的是一種“戰栗的藝術”。
這種戰栗的藝術,和他戰栗的人生經歷息息相關。由于體弱多病,到巴黎后生活十分困難,漸漸地形成了酗酒的習慣,在窮苦和麻醉中過著頹廢的生活。精神病醫生認為他患有嚴重的精神疾患,并由此而確定他在藝術上的表現主義傾向。他說:“受著痛苦經歷的驅使而厭惡這個外部世界的時候,那個已知的自我把自己深深埋藏在內心世界之中,并把它自己夸大為世界的創造者。表現派藝術家異常自命不凡,并不是自負,而是從心理上說有充分根據的經驗,是一種使遠離現實的孤獨性格免于崩潰的必要手段。但是,他們這種偏執狂的孤芳自賞,不得不付出痛苦的犧牲。”
由于貧困和疾病的折磨,莫迪利亞尼只活了三十六歲。
莫迪利亞尼代表著最為激烈的巴黎畫派的氣質——在巴黎畫派中,即使是同一人的作品,它的兩面性極強——愛得要死、恨得要命;整個畫派的氣息有點像是在燃燒青春的蠟燭,仿佛想在短暫的生命中綻放出全部的光彩。
除了畫家本身的性格,這與當時巴黎或是整個法國的時代氣息有關——在一戰后,法國雖然為戰勝國,但在戰爭中卻受到了嚴重的創傷:青壯年男子四分之一戰死、三分之一傷殘、經濟遭受重創、軍隊接連嘩變、工人不斷罷工,整個法國處于革命的邊緣,從上到下都充斥著對戰爭的殘酷恐懼,人們在生活上也迷失了方向。而作為畫家的這群人,面對這種社會風氣卻表現出當時那些口號觀念藝術家沒有的頹廢和放縱,毒品和酒精以及女色成為他們擺脫現實的最好途徑;雖然日復一日的宿醉于各種場合、調情與異性,但這種生命形態也真實的表現到了各自的畫布上。
從某些方面來看,正因為歷經過戰爭的殘酷,他們才想在作品中表達他們的渴望、情緒、熱情與痛苦,并企圖以女性的圖像、生命與靜物靜觀為繪畫主題,以滿足他們極想捉住的美好渴望。以莫迪利安尼為代表的裸體畫里柔美中的色情、以及蘇丁靜物畫里糾結中的瘋癲、藤田嗣治女性畫里唯美中的誘惑、以及常玉花畫里頹廢的孤傲,無一不是這種調。也許這就是只屬于巴黎畫派的獨有魅力。
后記:
巴黎畫派其實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個流派,它指的是二十世紀初期到中期,約一百多位藝術家在巴黎蒙馬特與蒙帕那斯所形成的一種藝術風氣。而畫派的藝術家幾乎都是來自法國以外的地方。由于他們執著于自己風格的追求、畫風相對于主流畫派邊緣化的原因,使得他們與其他藝術家沒什么共同之處,學者們無法將他們歸于任何流派,于是就把這些藝術家統稱為“巴黎畫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