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厚霖
神山熠熠生輝
◎ 李厚霖

轉山轉到第八圈時,由于早上吃了大量的感冒藥,我一整天都處在暈暈乎乎之中。無數次坐下來休息時都想睡過去,可是我堅持只休息不睡覺。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路上各種各樣的轉山者看到我坐下休息時,都用手比畫著:不要停,向前走,深呼吸。大概是很多人的鼓勵起了作用,第二天轉到神山背后時,我沒有過多地休息。其實當時我一直在心里祈禱,千萬不要發生任何意外,哪怕是腳起泡、腿磨破這樣的小事。一旦發生這種小事,我的第九圈就泡湯了。
走到茫茫的雪地上時,我的靈魂似乎已經出竅,在高空看著我的肉體一步一挪地向前行進。幾個藏民在雪地里奮勇前進,他們每踏出一步,雪都淹沒膝蓋。有個藏民一不小心踩空,一猛子扎到雪地上。他快速爬起來,看著后面的同伴哈哈大笑,他的同伴們也大笑起來。我也想笑,不是嘲笑,而是發自內心的欽佩之笑,但沒有聲音,我當時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天的雪地寧靜而美好,一腳踩上去,如同踩到棉花上,雪水從離開的腳印下面滲出來,汩汩有聲。
有那么一段時間,我異常害怕一腳下去踩到冰窟窿,整個人消失不見。在夜晚的行進中,高原反應再次讓我的臉膨脹起來。為了避開危險,我采用S形行走路線,靠近露出雪面的石頭,摸索著前進。這一招雖然費時,但能保證沒有大危險。走到后面,我雖然不是在磕長頭,但所有的動作已和磕長頭沒有任何區別。
我那時對“匍匐”這兩個字加深了印象。當你走在每一步都存在著不可知的危險之地時,用整個身體向前移動是最好的方法。沒有任何想法,在這塊神圣、艱險的雪地里,我只有行走、匍匐。
當看到塔欽村口時,我長出一口氣,跪下來面對湛藍的天空,神山在那里熠熠生輝。我說,感謝神山讓我毫發無損地轉完第八圈。
話雖這樣說,離九圈的目標越近,我的心就越忐忑。轉第九圈時,我已經沒有任何雜念,似乎生下來就為了轉山,就為了轉完這最后一圈,所以在石頭與雪中,我和轉山者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迎著風雪前進。
從2007 年到2013 年,我共轉山7次,也就是7 圈。2014 年是馬年,每轉一圈等于13 圈,我轉了9 圈,這樣算下來,我共轉了124 圈。藏民們說轉山108圈后就能立地成佛,那么,我是不是已是佛了?佛和凡夫俗子應該是不同的吧,我這樣一面想著,一面去觀察自己。
先從手開始,我把手掌翻來覆去地看,沒有神奇之處;我又去照鏡子,鏡子里的臉龐腫脹,漆黑如炭,和非洲難民沒有區別。就這樣神經質似的折騰了半天后,我確信一件事:我還是我,那個肉眼凡胎的李厚霖。
( 摘自《轉山八年》光明日報出版社圖/ 千圖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