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

“軍民魚水情”是人民軍隊顯著的特征,并作為其精神支柱而存在。在山東,自從抗日根據地建立的那一刻起,這種情感就已經鑄就。經歷了不同歷史時期的演變,軍隊與人民之間的聯系從未阻斷,一代又一代人將這種情感傳承了下去。
血色家國:樸素情感的召喚
“紅嫂”這一稱呼,最早來源于劉知俠的小說。
1947年九、十月間,沂南縣委副書記李子超到華東野戰軍醫院慰問,有一個傷員,傷還未痊愈,就非要求出院回前線不可,不讓他走他就哭鬧,說:“我再不回前線,不但對不起黨,對不起毛主席,也對不起救我命的那位大嫂!”醫院的政委講述了一位大嫂用乳汁救治傷員的感人故事。
1960年8月,時任山東省委副秘書長的李子超,和著名作家劉知俠等去蘇聯訪問。在從莫斯科回哈爾濱的火車上,李子超對劉知俠轉述了大嫂用乳汁救傷員的事。回到山東不久,劉知俠就發表了短篇小說《紅嫂》。
戰爭年代,除了紅嫂的第一原型明德英,沂蒙山區還涌現出千千萬萬個“紅嫂”:誓死保存機密文件、照顧革命烈士子女的王換于曾創辦戰地托兒所,撫養了羅榮桓的兒子羅東進、女兒羅琳,以及許多革命烈士遺孤;被日本鬼子懸賞三十塊銀元買人頭的侍振玉;扮成乞丐進入鬼子炮樓探聽情報的孫玉蘭;為照顧公婆讓未婚夫在前線安心作戰而抱著大公雞拜天地的李鳳蘭;為動員參軍毅然作出“誰第一個報名參軍就嫁給誰”的梁懷玉……
上世紀30年代末之前的沂蒙山區,綿延20余年的“光棍世”(即土匪時代)接近尾聲,劉黑七、李殿全等大小股土匪早已讓這里成為人間地獄。魯南是土匪的淵藪,多股匪徒先是以抱犢崮山區為穴巢,洪水猛獸般地向沂山、蒙山擴張,繼而橫行魯中。緊接著,日軍侵略山東,經歷了慘烈的臨沂阻擊戰后,這個地區又被日寇置于麾下。
1939年3月,羅榮桓、陳光率八路軍一一五師來到山東,與山東抗日武裝并肩作戰,繼樊壩、梁山戰斗之后,又在抱犢崮、峨山、閻王鼻子山、文王峪、石河等地多次與日軍交戰,給日本侵略者以沉重的打擊。對那些一貫為害群眾的地方偽頑勢力,如孔莊的杜若堂、白彥的孫鶴齡、天寶山的連德三之流,也給予了嚴厲的懲罰。
同時,八路軍靠過硬的作風和能力,贏得了群眾。當群眾聽說羅榮桓是一一五師政委,也與工作團成員一樣風餐露宿時,連聲贊道:“八路軍的領導與日軍、偽軍的頭頭那真是天壤之別呀!”自此,農民到處請部隊到村里開展工作。
臨(沂)郯(城)蒼(山)平原出現了“工農兵學商、一齊來救亡”“兄帶弟,兒別娘,父送子,妻送郎,前呼后擁上戰場”的可喜局面。僅費南山區,就有近千名青壯年報名參軍。新兵員源源不斷地補充,確保了八路軍和地方抗日武裝力量生生不息。
戰地托兒所的孩子們
永遠的新娘李鳳蘭,抱著公雞結婚,終于在12年后的1958年得知未見過面的丈夫早在11年前的萊蕪戰役中去世。此后她領養了兩個孩子,終生未嫁。
后來,在一次采訪中,羅東進向本刊記者講述了他在山東生活的經歷。“我生在山西長治,部隊正好是在進軍途中,后來父親去看我的時候,部隊正在往東面行軍,他看了一眼就要走,母親說你給起個名字吧,他就隨口說叫東進吧。”
羅榮桓率部隊進入山東后先是在魯西南,后來又轉戰到魯中及沂蒙山區。1940年前后,母親林月琴請楊勇將軍把羅東進從魯西南帶到沂蒙山區來。當時山東局勢并不太好,還要穿過敵人封鎖線,帶這么個孩子怎么辦?楊勇將軍就找了一個挑夫,一頭放羅東進,另一頭怎么辦呢,因為路上要有吃的,正好那個地方在肥城一帶,桃子下來了,就裝了一筐桃。路上孩子餓了,便摸個桃子吃,就這樣羅東進被帶到了沂蒙山區。羅東進從小就知道:“桃養人,杏傷人,李子樹下埋死人”。
談到與山東的感情,羅東進說:“我6歲才離開,那時太小,好多事情不記得了。父母經常講,不能忘了沂蒙山區那些撫養你長大的大爺、大娘們,這也是我為什么這么頻繁來山東、沂蒙老區的原因。”
2001年,離開半個多世紀、沂蒙母親王換于去世12年后,羅東進代表母親林月琴,專程來到沂南縣東辛莊,悼念王換于老人,慰問她的家屬。2003年9月19日,東辛莊建成了“沂蒙母親王換于紀念館”。在20塊展板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有關王換于創辦戰時托兒所的內容。
開館這天,來自當年戰地托兒所的胡奇才之子胡魯克等人,長跪在王換于銅像前,高喊一聲媽媽,淚流滿面。胡魯克說:“我們出生在沂蒙,如果沒有以王換于為代表的沂蒙母親的養育呵護,就沒有我們的今天!”
朱呈镕的2000多個“兒子”和一個“媽媽”
以擁軍為主線的紅嫂精神,一直延續到現在,比如被稱為當代紅嫂的朱呈镕。
2016年8月23日下午,一封由中央軍委辦公廳寄來的信件被送到了臨沂人朱呈镕手中。這是原中央軍委副主席、國防部長遲浩田上將給她寄來的賀信,并送上了親筆書寫的一幅書法。
這一年7月23日,朱呈镕來到當時的濟南軍區善后辦某集訓基地,慰問全體即將赴南蘇丹執行維和任務的官兵們,并舉行了紅軍草鞋傳遞活動,激勵官兵們牢記優良傳統,出國圓滿完成任務。
這個活動后來被《解放軍報》大篇幅報道,遲浩田將軍看到報道后非常關注,他多年來支持并肯定了朱呈镕擁軍不止的精神,當即給朱呈镕書寫信件。在信中,遲浩田稱,他從軍報上看到朱呈镕的報道后非常高興,朱呈镕弘揚革命傳統、堅持愛國擁軍的精神,讓他這個老兵深受感動,特向新時期的沂蒙紅嫂致以革命敬禮,并專門給朱呈镕書寫了一幅“紅嫂基因代代相傳,沂蒙精神永志不忘”的書法作品。
朱呈镕曾是一名下崗女工,后來創辦朱老大食品有限公司。擁軍10余年來,她每年抽出二分之一的時間、拿出企業30%的利潤擁軍,累計捐款捐物達620余萬元,總行程達10多萬公里,走遍了祖國邊陲多個偏僻哨所,向堅守在邊境線上的子弟兵獻上媽媽的愛,將一份份水餃、鞋墊和書籍送給官兵們,激勵官兵愛崗敬業,守好祖國的邊防。
全軍有2000多名官兵認下朱呈镕為媽媽。比如在2014年,時年20歲的張廣奇,15歲時失去了父親,入伍前4天母親也因病去世,為給母親治病欠下了十多萬的債務。朱呈镕到大連擁軍時,主動幫他還清債務,并認他為兵兒子。
同時,朱呈镕也認了一個媽媽。
1979年,21歲的何田忠在邊境作戰中犧牲。多年來,身在重慶的父母家人尋找他的墓地未果,后在《解放軍報》《重慶商報》等媒體記者的幫助下,年近八旬的烈士父母終于找到了兒子的墓地。
2015年11月,在部隊戰友和“擁軍媽媽”朱呈镕的幫助下,何田忠烈士的父母趕赴云南屏邊烈士陵園“看望”久別的兒子。
2017年5月,朱呈镕和何田忠烈士的母親田伯芬同時入選“首屆中華十大賢妻良母”。頒獎典禮后,在朱呈镕的邀請下,田伯芬應約來到臨沂,之前她已經認下了朱呈镕這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