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菜是食品還是農產品

王學堂

我自小生長在農村，特別愛吃豆芽菜，無論是黃豆芽還是綠豆芽。記憶中原來的豆芽是生長在地里的，后來有了無土栽培。但我這些年，很少吃到豆芽菜。不是我的生活習慣改變了，是太太堅決不讓我吃。好狠心的太太。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其實太太更多是出于愛，因為長時間以來，“無根豆芽”一直被社會各界冠名以“毒豆芽”，令人聞之色變，身為醫務工作者的太太自然不允許她的老公以身試毒。

“無根豆芽”也是公安部門重點打擊對象。據記者從中國裁判文書網上的檢索信息顯示，2013年1月1日到2014年底，相關“毒豆芽”判決中，共有千余人被以“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入刑。

食品里面添加法律不允許的助長劑，那當然會有質量問題，也難免要從嚴打擊了。但問題的核心在于：豆芽菜到底是食品還是農產品？這目前還在爭論中。

判定豆芽菜到底是食品還是農產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盡管從理論上講似乎并不難。但理論總是比不上現實生活的復雜。或許有人不信，怎么會這么難？好，請讓我用生活中常遇到的問題來做類比，請你告訴我：西紅柿是蔬菜還是水果？

作為法律職業人，我們可能就在這簡單的事物之間發現了問題：西紅柿是水果嗎？如果你給出了肯定的答案。那番茄炒蛋中的西紅柿難道也是水果？較真的法律人遇到了法律難題，最好的方法當然是從司法入手進行分析。認定西紅柿是蔬菜，還要歸功于美國的法官。

事件源于美國1883年的關稅法。這部法規定進口蔬菜要繳納高達10%的稅，水果則不用。當時紐約海關認為西紅柿是蔬菜，需要繳稅。有些人做進口西紅柿生意，他們認真研習了一番植物學知識，認為西紅柿應歸為水果。1887年，他們將紐約港海關告上法庭，要求返還被錯誤征收的稅款。

此案一路鬧到了美國最高法庭，直到1893年，法庭才做出裁定。

法官一致站在了被告一方。認為盡管番茄完全符合植物學中水果的定義，但人們通常將之作為主菜，烹飪食用，而不是作為甜點。就大眾觀念和日常吃法而言，它還是更像蔬菜。法官指出，詞典中水果的定義并未確切表明西紅柿就是水果。

從此西紅柿屬于蔬菜。就我看來，這倒不是因為它就是蔬菜，而是因為法院認定它屬于蔬菜，并以判決的形式確定了它的地位。正如那位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杰克遜大法官所說：“我作的判決之所以是終極性的不可推翻的，并不是因為我作的判決正確，恰恰相反，我之所以判決是正確的，是因為我的判決是不可推翻的。”

當然，您無論認為它是蔬菜還是水果，都有道理。只是法律規定了它是蔬菜。

回到我們的主題豆芽菜。據說無根豆芽在制發過程中使用“無根劑”“速長王”等生長調節劑。“速長王”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就被發明了，其在豆芽制發生產過程中的使用目的是提高發芽率、調節豆芽根莖生長。這些生長調節劑都是人類認識已久的化學用品。

類似豆芽菜此類食用農產品的監管，讓多部門感到“尷尬”。由于豆芽菜的制發過程不同于一般農作物種植，更類似工業產品制作，其應歸農業還是食品藥品還是質監部門來監管一直較為模糊。

為明確豆芽執法屬性，確定可歸口的監管部門，以及針對大量芽農被判刑的情況，從2011年起，豆類制品協會便陸續向食品安全委員會辦公室、中央編辦等多部委去函，反映豆芽制發的安全監管問題，要求明確豆芽制發監管職責，以及明確判決的法律依據。

2014年11月，最高人民法院也做出回復，表示已專門研究了相關問題，開展了調研工作。2015年4月前后，福建、山東多省的被羈押的“無根豆芽案”當事人，均獲得取保候審。

種種跡象表明，豆芽正在從身份不明的狀況“翻身”。2015年5月4日，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農業部等部委聯合發布通知重申：生產者不得在豆芽生產過程中使用6-芐基腺嘌呤、4-氯苯氧乙酸鈉、赤霉素等物質，豆芽經營者不得經營含有6-芐基腺嘌呤、4-氯苯氧乙酸鈉、赤霉素等物質的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