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遠(yuǎn)

瓦四

神秘的旅伴

初夏，南方的天氣已是很熱。年輕的動植物學(xué)家廬青接受了一項關(guān)于穿山甲和黃猄等生活習(xí)性的考察任務(wù)，于是他進(jìn)入了古老的、由石峰以及森林組成的亞熱帶山地里。

這個地區(qū)石山奇峰突起，那些獨立巖峰猶如茫茫大海中掀起的擎天大浪，每座石山的下半部，都被厚厚的植被覆蓋，只剩挺拔的山頂裸露著，石壁顯出鋼藍(lán)色。

“虎虎，夫夫！”這是戴勝鳥在叫，它頭上有著十分美麗的黃白棕紅羽冠，像18世紀(jì)法國軍人頭上戴著的象征勝利的帽子；嬌小玲瓏的太陽鳥，挺著紅色的胸部，在林中彈跳地飛著；紅嘴藍(lán)鵲從高大的樹木上像傘兵那樣鼓翅飛下。

忽然，廬青腳下踢著了一根藤似的東西，定睛一看，是條眼鏡蛇。當(dāng)它發(fā)現(xiàn)廬青后，便昂頭向他奔來。他會捉蛇，但在發(fā)怒及追趕狀態(tài)之下捉拿毒蛇還沒有經(jīng)驗，因此顯得有點手足無措。

正在這時，兩條靈巧的獵犬沖了上來，眼鏡蛇見狀，竟然和兩條獵犬對峙著。廬青松了口氣，但為獵犬擔(dān)心，忽然，一棵桄榔樹邊閃出一個矯健的身影。

他有著修長的身材，晶亮的眼睛，白皙的臉蛋，好一位十七八歲的翩翩少年郎。他沖過來，舉起獵槍，只聽“砰”的一聲，眼鏡蛇扭曲翻滾了起來。

“多謝你！”廬青說，伸出手來想和他握手。他沒理會，一雙明凈的眸子在廬青身上打量著；他神情淡漠，但嗓音卻十分好聽：“你來這里干什么？”

廬青趕快掏出證件給他看，善意地反問他：“你是打獵的？”他瞟了廬青一眼說：“也是也不是?！笨吹贸鰜恚@是個多疑又略帶野氣的小青年。

他用教訓(xùn)的口吻對廬青說：“野外工作者，走路要帶根棍子，一是打草驚蛇，二是遇蛇可打。”說畢，他抓住蛇頸捏開蛇嘴，在廬青協(xié)助下，將尚未完全斷氣的眼鏡蛇蛇毒逼進(jìn)了一只小瓶子里，又剖肚弄出了蛇膽。

他將眼鏡蛇踢去一邊后對廬青說：“在竹林里走路，要防備竹枝上掛著的竹葉青；天冷在野外鋪稻草睡覺時，要檢查稻草內(nèi)有否吹風(fēng)蛇盤踞著避寒；晚間在野地里走路不要抽煙，金環(huán)蛇銀環(huán)蛇喜歡火星?！?/p>

廬青問他：“你要蛇毒、蛇膽干什么？”“不告訴你?！?/p>

野外考察工作者，走到哪里就宿在哪里，小青年說他的工作性質(zhì)和廬青差不多，于是他們結(jié)伴而行，他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野花野草就去看、去采，還記下采集的日期、地點。他說，倘若能找到攻克艾滋病的藥物就好了。

在一處陰暗潮濕的山林里，在積得厚厚的落葉上，停留著許多伸頭伸腦的山螞蟥，據(jù)小青年說，它們能鉆到人體的各個部位去吸血，且血流不止。但螞蟥素，可能可治多種疾病。

小青年拿出一種藥水，讓廬青在手腳等處涂了，說這樣就不要緊了。此藥出奇的靈，涂了螞蟥一點也不沾。

他倆順利地過了螞蟥林后，廬青問他：“這是什么藥？”他詭秘地一笑，說：“對不起，保密?！币娝辉钢v，也就不便再問，只是感到這個旅伴有點神秘。

傍晚，他倆尋著了一個山洞，小青年從挎包內(nèi)掏出幾個雞蛋，一塊臘肉，切成薄片，很麻利地煮了一鍋蛋花臘肉面條，加了些野韭菜，味道異常鮮美。

天黑前，廬青邀他去潭邊洗澡，悶熱的天氣，累了一整天。去洗洗澡該多痛快，但他卻不肯去，廬青只得獨個兒去。

來到潭邊，潭中有很多魚，洗完澡，廬青就用外套當(dāng)漁網(wǎng)，捕了十多條魚。這時，小青年來了，將廬青捕的魚放回了水中。

他說：“這水中的礦物質(zhì)有毒，吃了這魚會中毒的?！薄澳莿偛胖竺鏃l還不是利用這些水？”“你沒有見我在水中放了幾滴碘酒？”

說完，他叫廬青先回山洞去，廬青只好走了。天黑了，在遠(yuǎn)處飄飄忽忽傳來委婉動人歌聲，細(xì)聽，歌聲從水潭中傳出，分明是小青年唱的：“月朦朧，山朦朧，人朦朧，夢朦朧……”

當(dāng)晚，兩只獵犬守在洞門口，他倆就在洞中各自尋著了平石板躺下，那小青年用手電筒照著《本草綱目》翻閱。

忽聽林中有叫聲：“汪汪汪汪！”小青年問：“是狗叫嗎？”廬青說：“不，這是貉在叫，貉又名土弄狗，抓住它后用鐵絲捆起來，半夜里會將鐵絲咬斷跑掉。”

“咕隆??！咕隆??！”離潭不遠(yuǎn)處有個地方有響聲，廬青和小青年走出山洞，兩條獵犬跟著，但見月朗星疏，云淡風(fēng)輕，他倆朝響聲處走去。見一塊荒廢的水田邊有個積水洞，“咕隆??！咕隆隆！”聲音就是從這個洞中發(fā)出的。

廬青用手電一照，“咕隆隆”聲大作，洞里濺起一片水花，原來是密密的一窩塘角魚，換氣時須刺摩擦腮邊發(fā)出的響聲，加上洞中有回音，成了“咕隆隆！咕隆?。　钡木揄憽?/p>

他倆回到山洞，在蟲鳴聲中度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兩人隨意吃了些面疙瘩，又起程了。闖過一處充滿腐蝕物質(zhì)的水沼地后，他拉著廬青到另一處泉水下沖洗，他說：“水沼地的水很臟，容易感染勾端螺旋體病。”

亞熱帶山地是豐富多彩的，牛奶果、妹仔果、冷飯團果、肥牛樹、構(gòu)樹、光榕、黃葛、粉蘋婆，水冬哥、鱗尾木、南酸棗、雞皮果、白藤、鉤藤、大葉藤、雞血藤……構(gòu)成了綠色世界。

考察中，廬青向小青年介紹了許多植物：經(jīng)過加工后可作食油、含油量達(dá)百分之十七八的藤本植物油瓜；良好的增粘降凝添加劑風(fēng)吹楠；材質(zhì)輕韌的格郎央；耐腐不變形的紫荊木。

還有用于活血祛瘀、止育收斂的內(nèi)外科要藥“血竭”的藥源龍血樹；在艱難的歲月里救了許多人性命的受人尊敬的神仙咪；用果實榨油可做工業(yè)用潤滑油的金絲李；樹身中含有白色毒漿的“見白封喉”；具有抗癌作用的美登木。

另有可以作為提取顱定痛主要原料的“山烏龜”，“山烏龜”在地下結(jié)的“大地瓜”也稱“金不換”，是治胃痛的良藥；其他有治風(fēng)濕病的紅花青藤；治毒蛇咬傷的石柑子、鐵掃帚……說著說著，小青年看廬青的目光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對面山坡上有頭小黃猄走了過來，豎著橢圓形的大耳朵，邊走邊聽著什么。廬青和小青年立即躲在灌木叢中看它的動靜?！班秽?！”小黃猄似乎在叫喚著它的母親。

它有著鮮艷的栗紅色的皮毛，線條優(yōu)美的身軀，忽然，它不知受了什么驚嚇，往坡下奔跑起來，一下子闖進(jìn)了水沼地里，它前腳短后腳長，腿又細(xì)，插在稀泥里拔不出來。

小青年見狀，非?？蓱z他，他叫廬青脫了鞋襪長褲下水沼地幫它將腳拔出來。見廬青走近，小黃猄嚇得“嗷嗷”直叫。廬青幫它離開水沼地，它飛奔而去。不一會，又下坡，躲在樹后打量著廬青和小青年。

在一片雜樹林下的巖石上，有只穿山甲伏在那里裝成石頭，將舌頭伸在外邊，放出誘引螞蟻的一種腥味。

當(dāng)螞蟻成群地聚集在它的舌頭上時，穿山甲把舌頭一卷，吞下肚去。廬青對小青年說：“穿山甲在‘釣魚呢！多的時候，它一次可吞下二兩螞蟻?！?/p>

傍晚時分，廬青見到一條金環(huán)蛇在路前游動，他走上前去一手將蛇提上來，蛇反過身來，像手鐲似地盤繞在廬青手腕上，他將蛇頭對著小青年說：“還要不要蛇毒？”小青年不說話，揚手摘下一張很大的樹葉，讓金環(huán)蛇咬了一口。

樹葉上立即出現(xiàn)一層黑霧，他不慌不忙地從衣袋里掏出一點藥放在樹葉上，黑霧立即褪去。廬青驚奇地問：“這是什么藥？”小青年說：“用鵝不食草、雄黃等好幾種藥配成的?！?/p>

小青年又摘了幾片樹葉讓金環(huán)蛇咬了幾口后，將樹葉放進(jìn)瓶子，吩咐廬青將金環(huán)蛇扔去遠(yuǎn)處放了。接著，他倆摘了些野菜，在溪邊洗凈，架起石頭灶，煮了野菜湯泡方便面，當(dāng)作晚飯。

他倆在林間搭起吊床，每人的吊床上各擠著一只獵犬。小溪在身邊潺潺流淌，月明星稀，月光移著樹影升上山壁，葉子有一丈多長的砂糖椰子樹，活像一只大孔雀。林間一塊塊突出的石頭又像張牙舞爪的狼群。

小青年躺在吊床上，躲在圓頂蚊帳里，閉著眼睛，思考著今天所遇到的一切：廬青向他介紹的各種各樣的藥用植物、小黃猄、穿山甲、金環(huán)蛇、蛇毒，他對廬青產(chǎn)生了一種依戀。

躺在小青年旁邊吊床上的廬青對他說：“世界上所有動植物，凡有生命的生物，不管生存條件有多么惡劣，但自有本事繁衍，說明它們都有自我保護(hù)、自我醫(yī)療的能力，這些能力用于人類，能抵御一切疾病，包括癌癥、艾滋病。”

那小青年說：“是呀，利用這些植物可敵百病。而這些動物，吃的很臟，很粗，生活的地方又無任何防護(hù)，全靠自身的因素維系生命，在它們身上，一定可以找到延長生命、增強免疫力，抵抗百病的秘密?！?/p>

小青年繼續(xù)說：“問題是我們現(xiàn)在還弄不清這些秘密。這蛇毒，我就是想帶回去，在某種情況下，一試能否治療疑難的病?！?/p>

說著說著，他倆漸漸在螽斯的鳴唱中睡去。第三天，他們完成了這個地方的考察任務(wù)，想回家去了，于是，他倆走出了亞熱帶山地。

當(dāng)天，廬青住在臨海濱不遠(yuǎn)處的鄉(xiāng)政府駐地，那小青年回家去了。晚上，有位姑娘來找廬青，她體態(tài)苗條、娉婷玉立，廬青覺得臉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她。

“我忘了告訴你?！彼f，“以后在野外如遇雷雨，盡量跑到水流不到的地方去，腳下最好能墊上雨衣……”聲音很熟，啊，原來是小青年！

看到她，廬青有點心慌意亂：“是你？”她笑著向廬青解釋，她叫白鷗，在中醫(yī)大學(xué)讀書。

她性格帶有野氣，趁暑假，女扮男裝，在野外考察中草藥分布情況，嘗嘗在大自然狀態(tài)中生長的藥草的天然性味，誰知遇見了年輕的動植物學(xué)家廬青，廬青的研究和她從事的醫(yī)學(xué)很有關(guān)聯(lián)。

白鷗的家在海邊的木麻黃林中，第二天晚上，她邀廬青去她家看看。那是一幢用珊瑚石砌成的堅固的城堡式的大房子。廬青參觀了幾個房間后，又去參觀浴室。

浴室被夏夜的皎月神秘地照著，那里擺有一只硨磲做成的浴盆，這只海螺大王原先重有百把公斤，還含過珍珠塊。

梳妝臺兩側(cè)擺有菊花形的珊瑚和帶有光澤的鸚鵡螺，據(jù)說這鸚鵡螺內(nèi)殼上的生長線同現(xiàn)在的29.53天的太陽月吻合。

3億年前它的生長線只有15條，因而說明月亮妹妹正逐漸擺脫地球哥哥的引力而悄悄遠(yuǎn)去?？吹贸觯且粋€富有家庭的后代。她家里除了有個中年婦女的管家外，別無他人。

風(fēng)塵女子播下的禍根

1981年11月，由中國農(nóng)業(yè)科學(xué)院組織的西南考察組在廣西德?？h進(jìn)行品種資源調(diào)查中發(fā)現(xiàn)了德保矮馬。廬青要去那里考察矮馬，相約白鷗同去。

他倆到了德保的大石山區(qū)，見到了矮馬，這種矮馬身高0.80米至0.96米之間，粗壯、溫馴，是我國最矮小的馬，低于世界聞名的英國“謝蘭特”矮馬身高1.06米的記錄。

白鷗高興地騎上了矮馬，奔跑起來，這種矮馬時速可達(dá)六七公里。自北宋真宗皇帝趙恒起，德保矮馬備受帝王的寵愛，每年要給皇上進(jìn)貢矮馬三匹。

德保矮馬又稱“珍珠馬”，系挽、馱、乘兼用型，成年體型矮、短、粗、壯，結(jié)構(gòu)勻稱，肌肉緊湊，善跋山涉水、彈跳、耐渴耐勞、耐寒冷、抗病能力強。

目前這種矮馬有1000多匹，主要分布在德?？h巴頭、馬隘兩個鄉(xiāng)。

1991年第四屆全國少數(shù)民族傳統(tǒng)體育運動會在南寧舉行，開幕式上，110名14歲的少年打扮成古代壯族小武士，頭戴盔甲手揮戰(zhàn)刀，駕馭著矮馬，在震撼上空的廝殺聲中飛奔入場，由此德馬矮馬為世人所知。

他倆在德保的巴頭、馬隘兩個鄉(xiāng)逗留了二天，在傍晚的斜陽下回頭看印在地上相依相伴的影子，恬靜的黃昏里看飛鳶斜入?yún)采街小?/p>

廬青對白鷗說，他將寫一篇關(guān)于探討矮馬優(yōu)良性能的論文，發(fā)表在他們系統(tǒng)出版的專業(yè)雜志上，為德保矮馬的發(fā)展盡一份力量。

相處了一段日子后，他倆彼此心中明白，朦朦朧朧的要萌發(fā)些什么，處于羞澀，不敢將秘密花苞捅破而已。分手前夕，白鷗深情地靠了靠廬青的胸脯說：“以后不知道什么時候還能看到你?！薄拔視砜茨愕?。”廬青很有把握地說。

白鷗的父母親隨父輩早已移民緬甸仰光，開有醫(yī)院，而且從事醫(yī)學(xué)研究。夫婦倆將白鷗送回祖國深造中醫(yī)專業(yè)，學(xué)成之后作為一種補充，發(fā)展醫(yī)學(xué)事業(yè)，中西醫(yī)結(jié)合，攻克艾滋病。

大學(xué)畢業(yè)后，白鷗要去仰光了，廬青知道后，趕來和她相會，他為她買了兩串特大的珍珠項鏈，一想到從此的離別，兩人心中不免迷惘惆悵。

白鷗微微顫抖著，對廬青說：“從此異國天涯，要分別了，吻我一下吧。”他捧起她的臉，吻她。

她說：“父母在國外催了幾次，我不去不行了。你想不想也去？”他說：“我會去看你的，因為，作為國與國之間科技合作交流，我可能會去緬甸北部野人山區(qū)考察動植物。”

“那好吧，我等你來看我，你不來，我也會邀請你去的，順便也來緬甸旅游?！薄案兄x你！”他拉起她纖纖巧巧的手，這雙手顯得冰涼。她的胸脯起伏著，使人聯(lián)想起大海的呼吸。

廬青深情地看著她，說：“就是若干年后我的青春不在了，我對你的情懷不改?！卑t說：“你為什么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呢？應(yīng)該說，情不變，青春永駐。”

廬青想起了她在野外小潭邊洗澡時唱的歌，揚起了他的男中音唱道：“月朦朧，山朦朧，人朦朧，夢朦朧，情留下，人遠(yuǎn)去，何時再相逢……”

廬青送走白鷗后不久，他要去南方某城總部接受新的考察任務(wù)。坐的是公交大巴士，同座是個面目端莊的年輕女子?？爝M(jìn)城市時，忽聽一聲巨響，司機大概太疲勞而打瞌睡，致使汽車撞在一棵大樹上。

窗玻璃全碎了，成為一片片銳利的刀片，刺破了穿著汗背心的廬青的前胸、臉、肩膀，也刺破了那年輕女子的臉、頭頸、肩膀，血慢慢滲出，傷勢看來不重，但由于驚嚇，她暈過去了。

廬青提了他和她的簡單行李，背起那女子下車，站在馬路邊攔車，進(jìn)城找醫(yī)院。此刻，那女子受傷的臉緊貼著廬青的受傷的臉；女子肩膀上滴出的血又滴進(jìn)了廬青前胸和肩膀的傷口上，他倆的血融在一起了。

攔了車，到了醫(yī)院，那女子也醒了過來，醫(yī)院為他倆進(jìn)行清洗、涂藥，廬青可以走，那個女子需要在醫(yī)院里觀察一下。廬青為她和自己付了治療費后，到一家賓館找房間安頓下來。

他買了些食品，簡單地吃了晚飯，去醫(yī)院看望那女子。無恙，可以出院了。她在這座城市似乎無親戚，但在一座酒吧里唱歌。廬青告訴了她所住賓館房號，讓她吃了他買去的食品，陪她結(jié)了賬，打了的士送她去那座酒吧，第三天晚上，廬青在賓館房間內(nèi)看電視，突然，門鈴響了，開門一看，是那位面目秀麗、同車受傷的女子，她露出潔白的牙齒對他笑著，廬青熱情地邀她進(jìn)房，遞給她一瓶果汁。

她坐在廬青身邊，靠得很近，對廬青說：“那天多虧你了，你的傷怎么樣？”廬青說：“無甚大礙，你呢？”“不覺得痛了?！彼麄z坐著看了一會電視后，那女子忽然脫去了上衣，廬青放眼看去，未戴胸罩，豐滿的胸部一片雪白。

“你看看我的傷口吧?！彼f。接著拉起廬青的手撫摸著自己的肩膀。廬青一下子漲紅了臉，低著頭說：“好了就好，我不看?！?/p>

那姑娘見他羞赧，知他未嘗男女之情，親了一下廬青的臉說：“我是來報恩的，今夜屬于你，免費為你服務(wù)一次?！?/p>

廬青偏了偏身子，不知如何對付她。見他如此老實，那位女子似乎受到感動，兩眼定定地看著廬青，廬青發(fā)現(xiàn)，她的眼中露出一種陰光，他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見到她雪白的身軀，廬青內(nèi)心十分慌亂。此刻，他想起了白鷗，心里覺得有種犯罪感。

他輕輕推開了她，說：“小姐，我明白你是位風(fēng)塵女子，請你不要這樣?！蹦桥訂枺骸半y道我不美嗎？”廬青說：“你本來應(yīng)該是很美的，但你這樣做，就不美了?！?/p>

廬青又說：“而且，我發(fā)現(xiàn)你手臂上有針孔，莫非你染上了毒癮？”那女子一聽，突然流淚了。

廬青說：“你穿上衣服吧，我這里有點錢，不多，送給你，希望你去戒毒所戒毒吧?！蹦桥雍鋈幌驈]青跪下，說：“我還未遇見過不要我的男人，你是第一個。你這樣好，我真想你能夠要我一次?！?/p>

廬青搖搖頭，撿起她的衣服幫她穿上，遞給她一些錢，催她離開房間。這時，她的眼光不再陰冷，而是露出一種柔情，說：“唉，我配不上你，像我這樣的女人，好男人不會再要我了?！闭f罷，雙手捂著臉走出門去。

廬青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為自己沒做那些出軌的事而欣慰。第二天，他在電梯里，遇見了那位女子，那女子見電梯中無其他人，猛地跳起來勾住廬青脖子，在廬青臉上狠親了幾口。

廬青漲紅著臉說：“我不想再見到你，你去戒毒所吧！”那女子說：“我就是為了見到你，專程在這里守你的?！?/p>

第三天，又在電梯里見到她，廬青問她：“你怎么還不走？”“我怕我戒不掉！”“只要有決心，戒得掉的，你那么年輕，面貌又這樣好，應(yīng)該是前途光明的，何必作踐自己。”

廬青見那女子并無惡意，就和她一同走出電梯，廬青說：“你沒見染上毒癮很深的人，百萬家產(chǎn)敗光，骨瘦如柴，冬天要穿很厚的衣服，臉焦黃，頭發(fā)枯槁，腰佝僂，其形如鬼?！?/p>

那女子低頭不語，突然笑道：“為了你，為了你這樣的好心人，我去試試看吧，不過，我想你能久不久來看望我。”廬青為難地說：“我的工作流動性很大，在這里待不長的，不過，我一旦來這個城市，就一定會去看你。”

自此，廬青不再見到那女子了，他心中默默地祝愿她“一路走好”。且說白鷗到了仰光后，在父親所辦的醫(yī)院藥房里工作。她思念廬青，買了電話卡，經(jīng)常和他通話。

由于白鷗長得野氣而美麗，舉止瀟灑，一些當(dāng)?shù)啬凶?、華裔青年，有意追求她，不管她走到哪里，總會有男士為她開門，幫她照相，假裝問路，假裝泊車請她換零錢接近她，在商店里甚至有人要為她買時裝。

她常常懷念在亞熱帶山地考察的日子，想起在山洞里和才華橫溢的廬青共度黑黝黝的森林之夜，想起她獨自在月光中的潭邊赤身裸體地洗澡、唱歌，而廬青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她是個女的?！罢嫔?！”她想。

美麗遠(yuǎn)離愛情而去

白鷗沒有放棄對草藥的研究，遠(yuǎn)足時，去山上采草藥，經(jīng)常自己開藥方，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如預(yù)防感冒、消炎、咳嗽、增強免疫力、消瘡癤等等，還對照《本草綱目》，將藥草當(dāng)成野菜那樣炒來吃。

在國內(nèi)的廬青，有一段時間老是覺得疲倦，但他年輕，野外生活使他的身體鍛煉得非常強壯，因此并不在意。

不久，他接受了去緬北考察野人山的任務(wù)，和國內(nèi)的二個同事到了緬甸密支那，又和緬甸的幾位同行一起進(jìn)入了密支那以北、方圓數(shù)百里的野人山脈山地中。

這個地區(qū)是當(dāng)年中國遠(yuǎn)征軍打擊日本侵略軍而備受考驗的地方。這是個神秘的地方，動植物異常豐富。

據(jù)1946年11月23日《申報》載（標(biāo)題是《八百歲巨蟒不怕坦克只得動用轟炸機》），此間，緬甸當(dāng)?shù)氐娜A文報紙首次揭露卡車隊在滇緬路上遭遇巨蟒之驚人故事。

有滿載物資之美軍軍用卡車車隊及坦克車隊自緬甸駛往云南途中，在緬北，卡車司機發(fā)現(xiàn)其車為物所阻，下車檢查，見有巨蟒一條橫亙途中，身體半陷泥中，其體極長，首尾均不可見。

當(dāng)時整個卡車隊均已抵達(dá)，乃相繼下車。后隨車隊同行之17輛坦克車中之一輛自其身上碾過，不料該蟒仍若無其事，只略事扭動而已。若干美國青年軍官為好奇心所動，沿該蟒之身前進(jìn)，前往搜索其首何在。

行數(shù)百步，入森林，始見一龐然大物之巨首，置于巖石之上，似正假寐。一軍官乃攀登樹頂，動用其最現(xiàn)代的自動步槍射擊，不料適逢巨蟒睡醒，昂首直抵距樹僅一二米處，該軍官驚悸之下，竟墮落巨蟒之口中而不見。

美軍司令部得訊后，乃派轟炸機前往，向該區(qū)域投炸彈10余枚，始將其炸死。剝?nèi)テ淦ず螅l(fā)現(xiàn)腹內(nèi)有鋼盔10余頂，還有手槍步槍等，后經(jīng)動物學(xué)家估計，該蟒年齡當(dāng)在800年以上。

緬北野人山地區(qū)有些地方過去種罌粟，后改種甘蔗、稻谷，廬青一行對當(dāng)?shù)剞r(nóng)民進(jìn)行指導(dǎo)。

除了指導(dǎo)當(dāng)?shù)剞r(nóng)民種植甘蔗、水稻之外，廬青一行人在山地中考察，見樹上有個樹洞，樹干上有被腳爪抓過的痕跡。廬青撿了一塊石頭“砰砰砰”地敲樹身，見從樹洞里冒出個頭來。

“飛虎?！睆]青說：“飛虎學(xué)名鼯鼠，夜行獸，其便粒為五靈脂，通利血脈，行淤止痛，治心腹諸痛、疝痛、經(jīng)痛等。若被打傷，只要不斷氣，它會跳起來將人的脖子咬斷?！?/p>

在一處巖石眾多的地上，見一頭紅頰獴和一條吹風(fēng)蛇對峙，數(shù)秒鐘后，紅頰獴跳上去給了吹風(fēng)蛇一掌，那蛇著掌之后直起大半截身子，朝獴吹毒氣。

獴撲上去壓住蛇頸，蛇反過身來將獴盤住，獴用足力氣對著蛇頸咬了一口，突然肚子一收，從蛇圈中鉆了出來，復(fù)將蛇咬了幾口，嚼碎蛇頭，拖起抖動的蛇身，飛快地跑掉了。

“咔克！咔克！”天空中忽然傳來了冠斑犀鳥的叫聲，一共5只，它們有著象牙色的大嘴巴，嘴巴上有著突出的盔殼，也是蠟黃的象牙色。它的身體像黑玉一樣閃著光澤。

它們的飛行姿態(tài)十分特別，鼓一下翅膀，就停住不動，讓身體像滑翔機般輕盈地向前滑行，因此又名“飛機鳥”。它們在一株榕樹上吃榕果，大嘴一張，果實就被吞進(jìn)去。一會兒又落在橄欖樹上，吞下果，肉質(zhì)被消化后，將核吐出來。

它們邊吃橄欖果邊東張西望，警惕性很高。它們的窩筑在石壁上的小洞里，孵蛋時，雌犀鳥被封在洞內(nèi)，只露出一個小洞，雄犀鳥找來食物在小洞口喂給雌鳥吃，直到孵出的小鳥長出羽毛，雌鳥才啄破洞口飛出來。

廬青在一棵樹上發(fā)現(xiàn)有條棕黃色的、筷子那么粗的枝條忽然動了起來。廬青說：“這是一種蛇，張開蛇鱗，能顯出黑白色的體紋，學(xué)名不詳?！?/p>

在樹林邊一處爛葉下的泥地里，鉆出一條巨大的蚯蚓，看上去很柔軟，但有鱗片，泛著灰黑色的金屬反光，人們見之驚呼：“這是什么怪物？”廬青說：“這是盲蛇，也叫耳蛇。”

廬青對同行們說：“它生存在各種病菌如此密集的環(huán)境中，卻能長得如此鮮活，如能破解它抗擊各類疾病的秘密，用于人類，那真是人類之福??！”

在此一段時間，廬青本想去仰光看白鷗的，但他屢發(fā)低燒，莫名其妙地咳嗽。因此他不去仰光，而且提前回國了。他在緬北野人山考察時和白鷗的聯(lián)系中斷了一段時間，一回到祖國南方，恢復(fù)了聯(lián)系，他的心飛到了仰光。

白鷗在藥房里的工作不是十分繁忙，所以在空閑時間里，她常常思念著廬青，在藥房她的小工作間里，留下了白鷗和廬青電話的綿綿情話。兩人的感情在跨國電話里不斷升溫。

緬甸是個佛教國家，擁有數(shù)以萬計的佛塔、佛寺，全體人民沉浸在對佛祖的虔誠信仰中，那些美麗的佛塔，不論是散落在荒原山野中的，還是坐落在城市紅塵里的，都猶如塵世里的仙山。

另一方面，廬青在國內(nèi)也越來越思念白鷗。她的倩影時時在他的腦海中閃現(xiàn)，接到白鷗的電話成了他日常生活中最盼望的時刻。

白鷗一邊在父親的藥房工作，一邊在研究艾滋病的藥物治療理論。作為一名中醫(yī)大學(xué)畢業(yè)生，她深深地認(rèn)識到艾滋病對人類的巨大危害。學(xué)習(xí)之余，她喜歡到海邊散心。

在離仰光幾小時車程的威桑海灘，白鷗獨自漫步在海岸上，習(xí)習(xí)海風(fēng)中，她又一次想起了那個叢林之夜?；氐较麻降馁e館，白鷗給廬青打了個電話，她電話里對廬青說：“廬青，我很想念你！你愿意來看我嗎？”

正如古人說的那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接到白鷗的邀請信后，廬青著手辦理旅游簽證。

半個月后，簽證辦好了。廬青搭乘的飛機從中國南方起飛，降落在昆明，再從昆明轉(zhuǎn)機抵達(dá)仰光。

重聚使廬青和白鷗都沉浸在無限的喜悅中。白鷗暫時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和學(xué)習(xí)，他們手拉著手在緬甸開始了一次浪漫的旅行。首先他們來到了吳板大木橋。

緬甸的吳板大木橋被稱為愛情橋，體現(xiàn)佛教的“六和敬”。緬甸的情侶們相戀時，都要趕來登愛情橋，立誓永葆“見和同解、戒和同修、身和同住、口和無諍、意和同悅、利和同均”的精神。

在匯集了寶石金銀飾品的昂山市場外，一個身披金黃袈裟的老僧人突然走過來對廬青和白鷗說：“幸福的年輕人，你們要當(dāng)心，前面有暴風(fēng)雨?！边€沒等廬青和白鷗反應(yīng)過來，他就消失在人群中。

白鷗問廬青：“這是什么意思？”廬青堅定地說：“我不知道，但無論什么樣的暴風(fēng)雨，都不能將我們的心分開?！卑t感動得緊緊地握住了廬青的手。

據(jù)說，若把全緬甸的佛塔排成一行縱隊，全長可達(dá)1300多公里，由此可見緬甸的佛塔之多。而穿行在佛塔周圍身穿“籠吉”的信徒們和紅色袈裟中的和尚與粉色袈裟的尼姑，與佛塔組成絕美的圖畫。

大金塔是最具代表性的佛塔，塔高110米，坐落于一座小山上，表面涂有72噸黃金，塔頂由近3000克拉的寶石鑲嵌而成。整個建筑群非常雄偉，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奪目而耀眼，已有2500年的歷史。

在緬甸茵雅湖東南面，白鷗和廬青拜訪了長頸族人，長頸族婦女從小就以銅條繞頸，隨著年齡的增大而增加頸上的銅條，從而將脖子拉長，并以此為美。

在無處不在的佛塔前，白鷗輕輕地問廬青：“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堂和地獄嗎？”廬青看著她微笑著回答：“也許吧。但是從來沒有人去過?！?/p>

廬青在緬甸的停留時間是一個月。在這一個月的時間里，他和白鷗在緬甸各處旅行，大金塔、茵雅湖、珍寶博物館、威桑海灘、曼德勒，處處留下了他們快樂的身影。

在日夜相對的日子里，雖然廬青和白鷗早已互相產(chǎn)生了深深的愛意，卻始終沒有逾越那道男女之間最后的界限。他們之間的身體接觸僅限于牽手而已。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分別的時刻就要到來了。在廬青就要離開緬甸返回廣西的前夜，兩人都徹夜難眠。終于，白鷗來到了廬青的房間門口，輕輕地敲響了房門。

兩人對坐無語，白鷗含著眼淚問：“廬青，你走了以后，會記得我嗎？”廬青握著這位美麗姑娘的手說：“傻丫頭，我會每天都想你，直到我們能永遠(yuǎn)在一起，不再分開。”

這天晚上，白鷗沒有回她的房間，兩人的身體和靈魂緊密地結(jié)合在了一起，白鷗緊緊依偎在廬青的懷里，流下了既痛苦又幸福的眼淚。

在送走了廬青后，白鷗為了沖淡對廬青的思念，夜以繼日地投入到對艾滋病藥物的學(xué)習(xí)中。艾滋病的發(fā)病特點是瓦解人體的免疫力，由于HIV的感染使機體細(xì)胞免疫功能部分或完全喪失，繼而發(fā)生嚴(yán)重感染、惡性腫瘤等。

不知不覺四個月過去了，白鷗漸漸感覺到身體不太舒服，她連續(xù)幾個星期持續(xù)發(fā)燒、虛弱、冷汗淋漓。治療感冒的藥對她絲毫沒有作用。她在電話里把情況告訴了廬青。

在電話里，廬青一邊關(guān)切地詢問白鷗的身體情況，一邊不住地咳嗽，白鷗問：“你怎么了？”廬青說：“我也不知道，這段時間一直咳嗽、胸痛，感覺全身都不對勁?！?/p>

聽完廬青的話，一絲陰影蒙上了白鷗的心頭，這樣的癥狀她太熟悉了！難道……“不，不可能！”她沒讓自己想下去。但是這片疑云始終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又過了一段時間，白鷗的病癥沒有好轉(zhuǎn)，反而漸漸地消瘦下去。她沒有再猶豫，給自己做了個血清艾滋病病毒抗體檢查。結(jié)果明明白白地呈現(xiàn)了陽性反應(yīng)。也就是說，她染上了艾滋病。

這個結(jié)果無異于晴天霹靂。白鷗幾乎昏厥過去。她是個潔身自好的姑娘，也從來沒有過任何輸血和不潔注射的行為。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和廬青共度的那個激情之夜，他們沒有用安全套。

迷惘道上

她把自己的檢驗結(jié)果平靜地告訴了廬青，沒有問他為什么，只是讓他也去做個艾滋病病毒抗體檢查。結(jié)果和她預(yù)想的一樣，廬青也染上了這可怕的世紀(jì)絕癥。

在最初的震驚、痛苦和恐懼平息下來后，廬青終于想起了上次在車禍中偶遇的旅伴——那個風(fēng)塵女子。一切細(xì)節(jié)都指向了那女子流血的傷口，背她攔車時鮮血流在一起的畫面……

白鷗與普通女子不同，在聽完了心上人的述說經(jīng)過后，她不但沒有指責(zé)廬青，反而安慰他：“事已至此，我們也只有冷靜下來，選擇合適的治療方案，爭取能存活得久一些吧。”

白鷗為自己用上了蛇毒、螞蟥素、穿山甲鱗片、蛇膽末、螞蟻、麝香及許多中草藥，有時竟能控制病情。

廬青得知心上人的近況后，更加痛苦自責(zé)。如果早知道自己在那次意外中染病，自己絕不會在沖動下把病毒傳染給無辜的白鷗！他喃喃地說：“無論是我們最后走向天堂還是地獄，我都是你的，白鷗！”

廬青再一次到醫(yī)院去做了全身檢查。HIV一欄上一道粗紅色的記號讓廬青腦袋瞬間一片空白。醫(yī)生安慰說：不要太緊張，你現(xiàn)在只是HIV的攜帶者。你還沒有發(fā)展成為病人，你還有幾年的時間。

廬青走的時候，醫(yī)生友善地要和廬青握手，廬青遲疑地拒絕了。醫(yī)生一把握住廬青的手說：“振作一點，小伙子！”廬青淚水奪眶而出。

艾滋病主要通過性接觸、血液和母嬰三種途徑在世界范圍內(nèi)傳播。截至2005年6月底，中國累計報告艾滋病病毒感染者126808例，其中艾滋病病人28789例，累計死亡7375例。

死神來了！死神帶著冷酷、陰森的獰笑，瘋狂地?fù)湎蚍趴v自己的人們。

世界預(yù)防艾滋病日的宣傳活動中，許多群眾全神貫注地圍在宣傳欄的四周，認(rèn)真地聽講解員在介紹講解艾滋病的危害和預(yù)防措施，這時從人群中擠出一個渾身酒氣的年輕小伙子。

他走到講解員的身邊大聲問道：“照你們的說法，得了艾滋病最長能活多少時間？”講解員冷靜地回答：“最長是十年?！薄笆?！夠了。”小伙子將搭在耳朵上的香煙拿了叼在嘴里?！帮L(fēng)流快活十年，夠了?！?/p>

講解員火了，一把將他拖到宣傳欄前：“看清楚了，發(fā)病最快的是6個月。”那人彎下腰一看，便不再說一句話。

廬青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過馬路的時候，根本沒有在意過往行駛的車輛。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和一連串憤怒的叫罵聲驚醒了廬青，廬青睨視離他只有一臂距離的車身。

當(dāng)廬青抬頭看那個司機的時候，司機突然停止叫罵，搖上車窗，匆匆駕車離去。廬青渴望死亡的眼神嚇住了他。

廬青又去了有關(guān)醫(yī)院的門診部，對醫(yī)生謊稱自己失眠，瘋狂地收集安眠藥，一共有80片，廬青想夠了，足夠他安安靜靜地離開這個世界了。他突然覺得很累。

給媽媽打電話，廬青突然悲從中來，放聲痛哭。什么男兒有淚不輕彈，那一刻廬青不想做什么男子漢，不想一個人苦苦去支撐，廬青只想在爸爸、媽媽的懷里大哭一場……

1991年10月25日，被稱之為“魔術(shù)師”的美國籃球巨星約翰遜確診為艾滋病病毒感染者時，曾在世界體壇上引起了很大的慌亂。可是現(xiàn)在約翰遜依然以健壯、瀟灑的神態(tài)在洛杉磯的賽場上出現(xiàn)。其實沒有人想去死。

每次給白鷗打電話都很悲傷?！拔?！白鷗，是我！”在拿起話筒以前，廬青總是一遍又一遍的練習(xí)。一直到廬青認(rèn)為語調(diào)和聲音都很平靜的時候，才敢撥號。

國外有報道說苦瓜對病毒的抑制有效，廬青就開始嘗試每天吃苦瓜。洗干凈就吃，剛開始的時候，那個苦澀呀，怎么也受不了！后來吃苦瓜就像吃黃瓜一樣。

很快廬青又知道巴西用蜂蜜和蜂膠治療艾滋病有效，特別是對于恢復(fù)免疫功能，廬青又開始了巴西療法。

祖國傳統(tǒng)醫(yī)學(xué)是一個寶庫，人類在面臨現(xiàn)代醫(yī)學(xué)無法攻克的難題的時候，總是在傳統(tǒng)醫(yī)學(xué)里尋找?guī)椭?，像乙肝、癌癥等等疾病，中醫(yī)藥都有獨特的效果。廬青開始吃中藥。他認(rèn)為中藥的毒副作用小，吃不好，但也吃不死。

為了減少盲目性，廬青開始專研中醫(yī)理論。傳統(tǒng)中醫(yī)中藥博大精深，但廬青發(fā)現(xiàn)中藥治療艾滋病有兩個指導(dǎo)性思路：一是清熱解毒，驅(qū)邪可以安正，即通過清熱解毒，軟堅化結(jié)來抑制病毒。

二是正本以驅(qū)邪，即通過調(diào)整鞏固自身免疫功能，來抑制病毒繁殖。每一個人可以根據(jù)自己不同的情況選用適合自己的中藥。

廬青選用中藥。還有另一種原因，那就是HARRT療法（“雞尾酒”療法）雖然可以在幾個星期里將人體內(nèi)的病毒抑制在血液里都檢測不出來的水平，但是不能停藥。

一旦停藥，病毒將很快反彈，反彈后的病毒載量遠(yuǎn)遠(yuǎn)超過用藥前的時候。這時候，如果沒有了錢，只能加速死亡進(jìn)程。

可喜的是，在聯(lián)合國的大力努力下，在非洲、巴西、印度等一些發(fā)展中國家，用于聯(lián)合療法的藥品已經(jīng)大幅降價。在中國，這些藥品降價也是大勢所趨。

自從發(fā)現(xiàn)攜帶有HIV病毒之后，廬青的內(nèi)衣和內(nèi)褲都是白色的，他在洗澡、洗床單和衣服的時候，總是一遍又一遍，喜歡清水流過身體的感覺，真想讓它沖洗掉身上的HIV。

廬青有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廬青把感染HIV病毒的事情告訴了他，他放下手邊的工作，從另一城市趕到他所在的城市，陪廬青吃飯，鼓勵廬青勇敢面對現(xiàn)實……

廬青也覺得自己好像變了很多，看見街上親昵的戀人，他的眼睛舍不得離開，那里有他和白鷗的影子。白鷗不時給廬青寄來一些中藥，讓他煲湯喝。

平靜下來的時候，廬青仔細(xì)回憶了這么多年所接觸的人和事，獻(xiàn)血、理發(fā)、剃須……回想每一個有可能被傳染的細(xì)節(jié)，但一切都過去了。

廬青有一個網(wǎng)友，很年輕，活潑可愛，在網(wǎng)上一會兒擁抱你，一會兒擁抱他，根本不像一個二十五六歲的人。他在讀研究生，很快就會出國深造，有令人羨慕的美好前途。

慢慢熟悉了，他告訴廬青他是一個同性戀者，他告訴廬青許多有關(guān)同性戀的生活。廬青勸他，馬上去檢測，如果沒有問題，如果可以改變自己的性取向的話，嘗試愛一個女孩子，男同性戀人群是艾滋病感染的危險人群。

在美國、澳大利亞、德國，人們可以在報紙上看見這樣的廣告：我是一個HIV的攜帶者，我的身體狀況如下，我的姓名、年齡、地址、教育背景、興趣愛好如下，我現(xiàn)在在治療。

那廣告上又寫道，我有信心可以活得很長久，很精彩，我是一個很好的人，現(xiàn)在征友，一起生活……人們會很平靜地對待這一切，沒有媒體的特別關(guān)注，沒有歧視和討論。

大眾關(guān)心的是在這個領(lǐng)域，醫(yī)學(xué)和科研的最新進(jìn)程，新藥品的研發(fā)，國家機構(gòu)相關(guān)的政策和舉措。人們關(guān)心的是人類如何共同努力，一起面對這可怕的世紀(jì)瘟疫，而不是關(guān)注某一個病人。

通常情況下，醫(yī)生在了解廬青的病情以后，都會詢問廬青的收入情況，廬青知道他們是在確定廬青是否有能力支付昂貴的雞尾酒療法的費用。

這種病是一種慢性消耗性疾病，病人需要高營養(yǎng)、良好的休息、規(guī)律的生活和積極的體育鍛煉，這樣可以鞏固病人自身的免疫功能，延緩發(fā)病時間。

在醫(yī)生知道廬青無力承受雞尾酒療法的費用的時候，他們都不忘對廬青說：注意營養(yǎng)和休息，千萬不要過勞。有一次廬青問醫(yī)生：我可以吸煙嗎？醫(yī)生說：想抽，就抽吧，少抽一點！那時候，廬青體會到醫(yī)生和他一樣的無奈。

留下一片深深的遺憾

這一天，已是深夜，廬青打開電腦，對白鷗說：“捉一只蝴蝶給你，祝你擁有堅硬的翅膀；兜一絲清風(fēng)送你，祈你心情無比的舒暢；采一株藥草贈你，盼你意志更加的堅強；傳一封短信給你，愿你時刻與快樂相伴?！?/p>

白鷗今晚亦難以入睡，看完廬青發(fā)來的郵件，回復(fù)道：“一種看不見，抓不著的恐懼，在肆無忌憚地侵襲著兩顆受傷的心，愛情的感化是否真的有不可思議的神秘力量？”

白鷗從電腦上發(fā)郵件給廬青說：“只要你快樂，只要你幸福，只要你圓上好夢，我就很知足了?！?/p>

廬青聽了，輕輕哼起“月朦朧，山朦朧，人朦朧，夢朦朧，情留下，人遠(yuǎn)去，何時再相逢？但悲嘆，今宵離別，無期相逢……”這首委婉動聽的歌。

廬青和幾個同病相憐的患者成立了“艾滋病俱樂部”。在俱樂部里，廬青向他們傳授抵抗病魔的知識。

艾滋病俱樂部里有一個特殊的孤兒小路，他的父母，被艾滋病奪去了生命。村上一些人只知道母嬰能夠傳播艾滋病，雖然他不是艾滋病毒的攜帶者，但同樣的歧視和偏見也輻射到了他身上。

沒有人和他玩，沒有人愿意和他說話，鄰居甚至把他坐過的一張板凳給扔了，但是這些他都沒敢告訴爺爺，爺爺越來越蒼老，背馱得像只蝦弓，可為了養(yǎng)活他，還天天下地干活，小路不忍心再把傷心事告訴他。

但小路很快找到了一個新的伙伴，那是家里的老黑狗，小路不管有什么事都會和老黑狗說，每次老黑狗都會搖著尾巴默默地在旁邊聽，小路哭了它也會流眼淚……

2004年12月1日，廬青和幾個病友，帶著自己繪制的宣傳畫板，到人民廣場向市民宣傳預(yù)防艾滋病知識，他在接受市電視臺專訪時說：“我要用現(xiàn)身說法告誡人們，潔身自愛，遠(yuǎn)離艾滋病?！?

廬青鼓勵艾滋病患者：“其實，我每天都想放棄，但是每天又把快要熄滅的生命火焰點燃起來，這個小火種經(jīng)我一吹，就變成心靈的篝火?！?/p>

廬青還告訴病友：“我們雖然患了艾滋病，但我們選擇的不能是妥協(xié)，不能是逃避，不能是投降，我們只能在生與死的邊緣，選擇勇敢，選擇堅強，選擇抗?fàn)帲　?/p>

有了艾滋病俱樂部，在俱樂部里小路找回了他童年的快樂，他從叔叔、阿姨那里懂得很多。他對人們說：“叔叔、阿姨你們都能好的，都能快樂，都能像我媽媽一樣唱出好聽的歌?！?/p>

廬青回想自己患病以來走過的路，他在給白鷗的郵件中寫道：“回到祖國，我的感觸很深，我患了這個病，我不能讓健康的人步我的后塵，我想把我們的經(jīng)歷寫出來，把預(yù)防知識寫出來?！?/p>

“你的想法很好，我也這樣想過，我堅決支持你。我現(xiàn)在已開始動筆寫，我看書名就叫《一對艾滋病戀人的故事》。你要堅強下去，一切都會好的！多吃點增強免疫力的藥?！?/p>

廬青得到白鷗的支持，并和她約定每天都把寫好的文稿相互交流，合二為一，很快洋洋10多萬字的《一對艾滋病戀人的故事》封筆。

這天，廬青拿著書稿找到醫(yī)藥知識出版社的總編。總編看了書稿，覺得這個選題很好，告訴廬青：“很好，留下聯(lián)系方式，一個禮拜內(nèi)給你明確答復(fù)?！?/p>

“你好啊，廬青，我是醫(yī)藥知識出版社的老秦，你的《一對艾滋病戀人的故事》社里決定出版，首印10萬冊?！睆]青把書出版的消息告訴了白鷗。電話的那端真是太激動了。“好好?！睆]青在書的扉頁上寫上這樣一句話：“在關(guān)愛與信賴的前提下，讓我們所愛的人不要失去自我負(fù)責(zé)的功能，才是對他們最好的幫助?！?/p>

在《一對艾滋病戀人的故事》首發(fā)式上，廬青對人們說：“艾滋病并不可怕，關(guān)鍵是預(yù)防，這本書是我和未婚妻用血和淚寫出來的，她也是一個艾滋病患者，從中可得到很多的啟發(fā)。”

廬青在首發(fā)式上把所得稿費2萬元捐給市艾滋病防治中心，他說：“我將用我的心和余力來實現(xiàn)我的理想——拯救其他艾滋病人?！?/p>

廬青的病雖然得到了控制，但由于過度勞累，近期又加重了。他看到自己越來越瘦，心里還是有說不出的滋味。但他心中卻時刻牽掛著白鷗，希望她能利用自己的知識消滅艾滋病毒的蔓延。

“白鷗，今天是我們認(rèn)識的紀(jì)念日，但我們沒能在一起度過。親愛的，我牽掛的是你，我等著你，永遠(yuǎn)地等著你。”廬青發(fā)著這封短信，淚流滿面。他覺得那一個晚上他輸了整個世界……

白鷗看了他的短信，心里“咯噔”了一下，馬上回復(fù)：“親愛的，從和你認(rèn)識的第一天起，我心中就多了一份牽掛，一份不棄不舍的牽掛。親愛的，要堅強些，不要輕易忽視了牽掛，不要大意了那個牽掛你的人?！?/p>

盡管廬青的身體狀況不是很理想，但他還是整天忙碌著，為艾滋病患者奔走，為艾滋病人解除心理壓力，他在“艾滋病俱樂部”里對患友說：“不要害怕你的生命會結(jié)束，而要害怕他從未開始結(jié)束?！?/p>

這天，廬青告訴白鷗：“眼前舊的一切全都暗含了轉(zhuǎn)瞬即逝的征兆，我把它們?nèi)粼谟洃浝铮瑹o論什么時間打開，都能想起那一天空氣的味道，看到你洗澡的背影和回頭看我的眼神?！?/p>

白鷗看了信，撥通了廬青的手機：“親愛的，我看得出你失去了信心，堅強、樂觀，一定?！薄拔业陌t，我非悲觀，卻感慨那些消逝的歲月和留不住的人?？傆X得發(fā)生在別人身上的生死離別，一下子全涌到我的心上。”

面對病友和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廬青似乎感到了什么。他在日記中寫道：“我有一個夢想，有一天，所有的病人都可以站在陽光下，不管是怎么感染的，都能平等地享受生活給予生命的美好?！?/p>

廬青越來越感到身體的不適，他告訴白鷗：“我的白鷗，我無力阻止我的生命正在進(jìn)行的凋零，但我總是聽到黑夜里撕心裂肺的哭泣，感受著每一個病人對命運的無奈和掙扎求生的心酸，看到一雙雙絕望但不放棄的眼睛?！?/p>

想到在遙遠(yuǎn)的緬甸還有一顆牽掛他的心，他寫道：“在我的生命中，曾有許多夢，但一切已太晚了，傷痛太真實。是你，從未離開我；是你，牽扯著我的手……你是我生命中的天使……”

白鷗看到廬青的信感到他的情緒不好，給他回信說：“我們都是不幸的，我們被上帝選中，用我們最直接的代價，用我們的肉體和生命去迎戰(zhàn)艾滋病，只要一息尚存，就決不放棄！”

廬青看到回信，對生活充滿了信心。病友聚會時說：“我們是特殊的群體，但不是魔鬼，由于自己或他人的過錯，踏上不同的命運。但我們決不讓身邊的人感染，就讓子彈在自己胸膛里爆炸吧！不要再射向親愛的同胞?！?/p>

一次預(yù)防艾滋病宣傳活動中，廬青對人們說：“其實，我們是一樣的，我的昨天曾經(jīng)是你們今天這副樣子，現(xiàn)在，我不希望看到你們的明天會殘酷地變成我的今天。請愛護(hù)自己吧，拜托了！”

一份文摘報的消息吸引了廬青。消息說河南省有一個女青年感染了艾滋病，但男朋友沖破世俗毅然和她結(jié)婚了，婚后恩愛有加，醫(yī)療檢查丈夫沒有被感染，妻子的病情穩(wěn)定。看完，廬青沉思良久。

廬青想到在亞熱帶山地里，一不小心腳踢到的眼鏡蛇和兩條獵犬對峙時，眼前閃現(xiàn)一個矯健的身影，一個翩翩少年郎舉起了獵槍，“砰”的一聲槍響打斷了他的思緒。

廬青在日記中寫道：“愛情就像拔河，一個人放掉，另一個人就會受到傷害。不，我不能這樣下去，她懂得醫(yī)學(xué)，她嘗遍百草，相信她能把自己醫(yī)好。我的病逃過了一時，逃不過一世。我要給她幸?！?/p>

合上日記，廬青拉開衣柜，把他和白鷗相識時穿的那套衣服拿出。隨后，他走到衛(wèi)生間，洗了臉，刮了胡子。此時的廬青顯得精神多了。

廬青打開電腦，寫道：“我最最親愛的、靈魂深處的白鷗，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癡男怨女，可憐一世債難酬。當(dāng)你攻克治療艾滋病課題日，就是我含笑九泉時。吻你，最后一次吻你，來生再見，一生保重！永遠(yuǎn)愛你的廬青！”他用溫開水將80片安眠藥送進(jìn)了肚子里。

白鷗看到廬青的這封短信后，昏倒在工作臺前。醒來時，同事已把她安頓好。她像瘋了那樣拿起電話就打，手機關(guān)著，電話沒人接聽。白鷗感到事態(tài)嚴(yán)重。立即向航空公司訂了一張去中國南方的機票。

白鷗下了飛機，直奔廬青的住處。眼前的一切告訴她廬青已經(jīng)離世時，她撲到廬青身上，撕心裂肺地長嘯一聲：“廬青啊，為什么你要這樣……”劃破了這個小區(qū)往日的寧靜。

廬青的家人這時也從偏僻的大瑤山腹地趕來，兩個人架著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全身黑衣眼睛癡呆的老媽子，巍巍顫顫。

聽到白鷗的哭聲，老媽子一下子癱倒在旁邊：“我的兒啊——”老媽子哭不出聲來，有的只是不停地捶著廬青的胸，拍著他的臉。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老年失子之痛她做夢也想不到是自己。

頓時，哭聲一片。蹲在廬青跟前的老人，手捧著廬青的頭，兩行渾濁的老淚似兩條小溪，他的哭聲如悶雷一般。

在整理遺物時，白鷗看到了廬青的日記：“我永遠(yuǎn)親吻著的白鷗，一條消息告訴我，健康人和艾滋病患者結(jié)婚，并不一定就被感染，你可以找個健康人生活，我不能再誤了你。請原諒，我先走一步了?！?/p>

“白鷗，愛到盡頭，覆水難收，愛悠悠恨悠悠，情悠悠怨悠悠……我可能會在瞬間死去，但希望留有一個美好的外表死去，留給人間一個還算壯實的身體，而不是骨瘦如柴。”

我的靈魂將在你心頭流淌著一汪清泉，我的靈魂將游蕩在天堂和地獄之間，保護(hù)異國他鄉(xiāng)的你不受邪祟侵入……”

“親愛的白鷗，我們相識在亞熱帶山地，相知在生活中，相愛在患病時，感恩于你不棄不離，請答應(yīng)我，忘掉我，找個健康人嫁了，把我的骨灰面對東方葬在我們相識山洞的潭邊?！?/p>

在廬青的遺體告別儀式上，艾滋病俱樂部的病友們無不為失去他而悲哀。在送別的人群中，有兩個年輕的女子一身潔白，尤為引人注目，一個是廬青的未婚妻白鷗，一個是在車禍中被救的風(fēng)塵女子。

亞熱帶山地一個山洞的潭邊，一座孤墳的白幡無力地飄蕩。孤墳前，白鷗一身潔白癱在地上，打開收錄機，放著白鷗自錄的歌：“月朦朧，山朦朧，人朦朧，夢朦朧，情留下，人遠(yuǎn)去，何時再相逢？但悲嘆，今宵離別，無期相逢。想不到，君今永去，你我永別，天地殊途，相擁惟夢……”

山洞潭邊的新墳，它記錄了一個優(yōu)秀青年的人生足跡，也記載了人們與病魔斗爭的歷史；演化了一對艾滋病患者的崇高愛情，也展現(xiàn)了人間恩愛的佳話。

新墳前立了一塊大理石墓碑。白鷗在墓碑上刻下：“幽微靈秀地，無可奈何天。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愛夫廬青之墓。妻：白鷗永遠(yuǎn)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