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王國的故事 第八章：暗流中奇妙的心

周月明

既然是暗黑精靈，只能從哪里來就回到哪里去。盡管對五梁苑很不舍，還是必須離開。

說到底，回巴特王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真的，只管悶著頭，走，走，走許久，走許久，就能看到那塊曾經熱愛思念但也牽掛憂心的土地。

我們是尷尬的。

因為突然割裂了與朋友的關系，因為不再有所謂的希望，也因為知道了自己的角色和分量，莫比與我也變得寡言萎靡，就像霜打的倆茄子。

而一度幽怨沮喪的暗黑精靈們卻變得激情飛揚，都在恭迎攫取了生命密碼的掌握者——瑞賽科波，歌頌他出人意料的能耐。

仿佛一夜春風來。我和莫比沒有再回斐蒙山谷。我們主動要求的。

自從知道“災難”和“拯救”是陰謀，知道安置區是被蓄意編創出來配合“偶像生產線”的道具……誰也不愿意再去充當可笑的小龍套。

我們拿著不多的獎賞在城里打發時光，睡睡覺，偶爾也唱唱歌。

我和莫比說好了，不要去管誰誰誰的未來，更不要與陌生人提起曾經的夢想……遇到那種談論“異固”話題的，趕緊躲得遠遠的。

面對暗黑精靈與象族的現狀，我們不知道該干什么，能干什么，時不時還假設應該在五梁苑變成一坨死得其所的焦土，而不是現在這般彷徨迷惘。

可孑然一身的菲戈需要幫手，黏黏搭搭地靠過來。

自從菲戈專門負責秩序安全，很快就成為最受信任的近身顧問之首。但他顯然也得罪了疆客丁，明里暗里被各種刁難，日子過得并不舒坦。

“瑞賽科波說過，打虎親兄弟！雖然我不喜歡你們，你們也不喜歡我，但你們是我知道的唯一沒有野心和惡意的朋友，就是最佳人選！”菲戈巧舌如簧地進行勸說，“再說了，你們不讓我罩著，早晚會被打壓！”

唉，他說對了一半。

但，這確實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論者。

“再等等吧，讓我們再玩幾天吧！”我不敢生硬拒絕，只能敷衍一次算一次，得過且過。

雨天總是適合酣睡。

碩大的蝴蝶飛啊飛，撲閃著翅膀，露出金黃的斑點。我正要伸手去摸，蝴蝶變成了毛毛蟲，熒藍的光與細小的刺飛灑過來。

“啊——”我被嚇得倒退了幾步，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發現面前坐著疆客丁將軍，衣角的芒刺隱隱發亮。

“你來干什么？”我彈跳起來，“我又沒犯法！”

“你醒了？”疆客丁使勁上翹嘴角，“別誤會，我是來和你做朋友的！”

“做什么朋友？”

“我知道，你骨子里很反感獨斷專行又撒謊成性的人——”他像什么都清楚，說得毫不隱晦，“不用怕！這個秘密我會替你保守的！討厭他的人很多，比他好的人也很多，你懂我的意思嗎？”

“不懂！”我真的糊涂了。

“巴特王國的暗黑精靈是無辜的，譬如你，值得有更好的更理智的領導者，不是嗎？”他壓低了嗓門，“如果我成功了，一定不辜負你的幫助！”

“我只是一張小紙片，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色，能幫你什么？”我嚇了一跳。

“你可是迂回戰術中的關鍵！”疆客丁眨巴眨巴眼睛，“全巴特王國都知道，菲戈很受寵！他掌管著守護要責——你，還不明白嗎？”

“那你去找菲戈啊！找我干什么？”

“辦不到啊——”疆客丁嘆了一口氣，“那個刺青的效力不簡單，讓他們只忠于瑞賽科波一個人。”

“夠了——”我恍然大悟，“你們都是同類，就會暗地里使壞。上一次出發，你專門嵌下三個小按鈕，害得我一直做噩夢！”

“那是嚇唬你們的！”疆客丁擺擺手，嗤嗤地笑起來，“只有內心充滿恐懼和不安的人，才會輕易被所謂的威脅控制。莫比雖然笨笨的，但敢于直言，所以安然無恙；你得到了摩卡拜的友情，也沒有被控制。至于菲戈，因為有刺青作祟，按鈕也沒有了意義。想想看，既然你不喜歡瑞賽科波，也不喜歡菲戈，為什么不來幫我？我可是巴特王國真正的有能力的守護者！”

“那個——”我突然覺得他說得有一點道理，但又不敢確定。說到底，我是一個軟弱的人。我說：“好吧，我考慮一下！”

疆客丁連續來找我。他很體貼，也很慷慨，除了呈上巴特王國里最好的物品，還帶來了摩卡拜的消息（勇敢的獵人并未逃遁，好像一直在悄悄幫助象族）。莫比也覺得他還不那么可惡，當然，是和瑞賽科波相比。

我有點動搖。

直到第五天黃昏，我和莫比前往疆客丁的家準備說出決定時，意外發現他正板著臉教訓母親。

——“浮邦璜太猛，吃了之后脾性綿軟記憶全失，將來可是沒有任何辦法治愈，你要三思啊！別丟了一家子的和睦！”

——“你個老蠢貨！她咎由自取！吃里爬外，不值得珍惜！”

——“兒啊，她是老實人，不會說謊，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人家的爹當年救過你，你答應過要好好照顧她的，怎么能翻臉不認賬？”

——“你少管！她早該識相消失，偏偏要來礙眼，活該！”

……

我們站立不安，面面相覷，溜了出去。

“嚇死我了！”莫比拼命擦汗，“疆客丁平時看起來很嚴肅，也很直爽，結果比瑞賽科波更虛偽，更殘暴，還更自私，太可怕了！”

“老天保佑惡人露出真相！要不然，我們一定會掉進一個大陷阱。”我舒了一口氣，“但他一定會窮追不舍，怎么辦？”

“躲不開，”莫比咬著唇，“那就將計就計！”

“對，兩邊都應著，千萬不能讓任何一個壞蛋得逞。”我也用力點頭，“菲戈也不是省油的燈。”

模糊的主張清晰起來。

隨著新政的貫徹，巴特王國的臭氣和腐爛的恐慌被有效控制。

看到支持率越來越高，瑞賽科波正式啟動了試驗階段的“ZSM”技術，這也宣告著暗黑精靈的“異固”即將完成，達到永遠不生不死不腐不爛的狀態。

“我們是最無敵的！”眼看著第二度計劃如愿完成，瑞賽科波十分得意，順勢推出了更多的唯我獨尊的條例和限制，“以后的所有指令，都必須得到我個人的同意才能執行，一定要讓最輝煌的局面永遠延續下去！”

很多下屬不滿他的剛愎自用，卻也不敢多說什么。

而疆客丁將軍一邊裝著附和支持，一邊加快暗中拉攏有想法和有野心的同伙，決定趁亂來一場權力大爭奪。

我和莫比被裹挾著，展開了極為謹慎的“三邊潛伏”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