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搶灘海外律師市場

劉亞

ROSS法律機器人成功上線，并得到越來越多的律所的認可。截至目前，已經有超過10家主流律所“雇用”了ROSS，其在律所中的身份類似于“準雇員”。

當馬丁穿梭來到2015年，發現這個時代的法律系統竟如此完美，完全不需要律師的存在?！边@是1989年電影《回到未來2》中的一個情節。當然，導演羅伯特·澤米吉斯的預言遠遠沒有實現，在這個年代，律師這種高度依賴人工的職業依然處于難以替代的地位。

不過，近年來人工智能的強勢崛起卻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從“狗狗”到“阿老師”，圍棋界頂尖高手們對于AlphaGo稱呼的變化，說明了人工智能給人類的認知帶來的巨大沖擊。從關注到使用，法律界對于人工智能的了解在逐步加深。在英美等國家，運用法律人工智能提供咨詢、審閱文件甚至是預測判決，都不是新鮮事。人工智能領域企業，正在以新的筆墨書寫著法律的歷史。

首個人工智能律師“ROSS”誕生

2015年夏，全球十大律師事務所大成Dentons旗下的虛擬公司NextLaw Labs，對硅谷的人工智能創業公司ROSS Intelligence進行了投資。一年后，ROSS法律機器人上線，得到越來越多的律所的認可。截至目前，超過10家主流律所“雇用”了ROSS，其在律所中的身份類似于“準雇員”。

“準雇員ROSS”其實是一款基于IBM的Watson超級計算機系統的法律人工智能產品，使用起來和Siri（siri是蘋果公司在手機等產品上的一項語音功能）相似，用戶可向其咨詢任何問題，比如“公司負債500萬美元無力償還，希望申請破產，該怎么辦”等。ROSS會根據問題檢索法律文檔數據庫，迅速找出匹配的答案，并且答案是相對確切的，而不是一堆需要再次篩選的搜索結果。有業內人士評價稱，ROSS已跨過了簡單尋找關鍵詞的法律檢索時代。

ROSS提供的每個答案都會附帶一個“信心指數”，讓用戶對答案的可靠性有一個大致的判斷。而且在每個答案下方，還會顯示該答案對應的“法律源文件”，如果用戶認為回答準確，那么可以“點贊”并保存相關法律文件；如果答案不盡如人意，用戶則可以 “拍磚”。系統會根據用戶反饋進行自我學習，換言之，用戶互動越頻繁，ROSS就會越智能。

然而，法律機器人的出現，也讓很多人開始擔憂起法律職業的未來。但ROSS Intelligenc公司首席執行官Andrew Arruda則認為，這個問題完全沒必要擔心。有了ROSS后，律師的能力會變得更強，效率更高，因為律師的時間成本得以減省，可投入更多的精力分析案件的關鍵環節。剛入行的新律師也不必像過去一樣，花費幾年時間接受訓練、積累經驗，在人工智能的幫助下，他們有更大的空間來建立業務。

另外，人工智能法律服務的出現，還進一步促進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在美國，有百分之八十的法律需求方無力支付法律服務費。花大價錢請一位資深律師，和依靠法律援助律師，訴訟的結果也可能相去甚遠。但法律機器人改變了法律市場，使用機器人的律所，客戶不需要再為昂貴的人工服務付費，大大降低了費用。這也讓律所有了更多的發展空間，來制定出高性價比的計劃服務窮人。

人工智能法律服務探索中

ROSS Intelligence的探索只是法律人工智能的一個縮影。該領域已成為一個產業風口，各種公司、服務正在迅猛成長，從目前提供人工智能法律服務的公司來看，主要以涉及法律檢索、文件審閱、案件預測、咨詢服務四大方面為主，包括為律師提供輔助工具或是直接面向消費者提供產品服務。而ROSS所代表的，則是法律檢索方面的一個成功案例。

在文件審閱方面，因其工作性質重復、機械和繁瑣，許多律所頭疼不已。在一起大型公司并購或上市案中，律所往往需要雇用幾十甚至上百人的專業團隊，對公司的各類法律文件進行審閱，才能達到審慎履職的基本要求。但人工智能卻能在文件審閱方面大展拳腳。一款優秀的人工智能產品，可以在只需要少許服務費的情況下，不知疲倦且高速地分析文件。比如，2011年，美國的一家科技公司開發了一款e-discovery軟件，為客戶提供法律審閱、分析服務，該軟件效率極高，幾天時間就分析了上百萬份卷宗，且僅收費10萬美元。而在多年前的一場電視臺糾紛中，律師團曾用了數月時間來分析600萬份卷宗，客戶為此花費了220萬美元。

合同審核也是文件審閱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也是許多公司，尤其是創業公司最為看重的地方。而創業公司往往沒有自己的法律部門，也無力聘請優秀的法律團隊，所以合同審核的人工智能越來越受到這些公司客戶的青睞。比如成立于2014年12月的LawGeex公司，就開發了一個人工智能驅動的合同審查平臺，來提供自動化的合同審核服務。數據顯示，相比傳統的人工審核方式，LawGeex 可以節省80%的時間以及90%的成本，同時也簡化了銷售、運營和法律之間的工作流程。目前，LawGeex面向的市場已覆蓋了澳大利亞、加拿大、英國、美國。

在案件預測方面，法律人工智能的地位也正在逐步得到認可。從理論上來看，人工智能基于對過去案件的自動化分析，外加數據挖掘和預測性分析技術，可以輔助律師或者法官對案情進行判斷。但實際上，在過去很長的時間內，通過智能來裁決人類，并沒有得到廣泛的肯定。相關的嘗試一直在進行之中，不斷有人開發預測類的人工智能軟件。

最近，美國伊利諾伊理工大學科學家就用一種被稱為隨機森林的機器學習統計模型，對1816年到2015年美國最高法院的判決進行預測，準確率超過70%，較知識淵博的法律專家66%的預測準確率更勝一籌。而美國邁阿密一家名為Premonition的公司，則宣稱可以基于類似案件判決的統計性分析，在起訴前就預測案件的勝訴方。

在咨詢服務方面，英國19歲的程序員Joshua Browder在2016年開發了一個名為DoNotPay的人工智能法律咨詢平臺，它可以在線幫助用戶申訴不公平的違規停車罰單。用戶只需要訪問網站，進行免費注冊并登錄，智能機器人就會向用戶詢問一系列問題，收集信息、了解情況。如果用戶具有申訴的法律依據，那么機器人就會自動生成一封信件，以供使用。

目前，DoNotPay在紐約、倫敦和西雅圖成功申訴了20多萬個罰單，成功率達到60%。而且，DoNotPay還在不斷擴大其服務類型，已擴展到了航班延誤補償金請求、政府住房申請等方面。

機遇中的挑戰

人工智能在法律領域的應用僅是個開始。未來，科技在法律領域可以發揮的作用是難以估量的。

2015年，一家總部位于英國的國際律師事務所，已經開發出了英國首個“合同機器人”，它可以在數秒之內完成原來由專業律師團隊幾個月才能完成的法律工作。目前，該律所將這一技術應用到了它在英國最大的業務領域——房地產領域中。這一領域有大量適合運用人工智能的重復性工作，因而被認為是檢驗認知性計算的最佳領域。

在合同機器人項目的發起人Matthew Whalley看來，機器人可以發揮作用的另一個領域是訴訟募資領域的數據分析。所謂訴訟募資，即當事人可以免費進行訴訟或仲裁，由專業的第三方投資者支付爭議解決的部分或所有資金。如果勝訴，投資者將抽取一定比例的收益作為回報。

“我相信，未來訴訟投資人在接觸案件之初，會首先對巨量案例數據進行分析，找出影響案件的最關鍵因素，從而更準確地預測獲得有利結果的可能性?！盬halley說，同時，還可以開發出能夠完成庭審經過總結的機器人?；诎讣p方的書面和口頭陳述，它可以快速分析，生成報告，自動發送給法官，通知其進行審議，從而幫助他們更快速地進行判斷。

在整個法律領域，一個全面人工智能化的時代似乎正在開啟，但伴隨而來的也有諸多風險與挑戰。這在不久前Eric Loomis起訴美國威斯康星法院的案子里已露端倪。2013年2月11日，威斯康星州的拉克羅斯市出現了槍擊案。警方找到嫌疑人的駕駛車輛并抓捕Eric Loomis和同伙。但調查后，發現這兩人不是該案罪犯，而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出現的竊車賊。原本這案子并不算大，但是在Eric Loomis接受了一個叫作COMPAS的軟件系統的提問后，法官宣布，根據COMPAS的測試，被告被認定為對社會具有高危險性的人，因此判處其長達8年6個月的有期徒刑。COMPAS是一個由私營企業編寫出的、能夠幫助司法人做出判斷的智能人工智能。它通過向被告詢問137個問題，比如“你在學校多久打一次架”“你有多少朋友非法使用藥物”，及曾經的犯罪記錄，經過復雜算法，最終得出他的孤僻程度、犯罪型人格的得分以及最重要的“危險指數”，也就是“未來再次犯罪的可能性”。

Eric Loomis對判決結果不服，“為什么我會被評為對社會有高危險度？而且還是用一個軟件來評判我，這不合理！”COMPAS公司則回應：抱歉，我不能說。因為COMPAS是一個商業產品，有知識產權，所有除了公司的核心成員，它的具體算法不能被外界知道，就算是使用它多年的法院，他們也不知道算法長什么樣，只能看到結果。

對此，人們不禁打了個問號，這樣一個“黑匣子”軟件真的能像公正無私的審判者一樣，做出完美的判決嗎？運用法律人工智能預測犯罪，這是美國司法界的趨勢，也許將是全球的趨勢。但犯罪是一個極其復雜的社會問題，就像法官判案，有人說法官受人性影響，會有偏差。但讓人工智能來評估，實踐證明也并不完美。但人們似乎都認同，在未來的某一天，法律人工智能將給人類帶來嚴峻的挑戰。

而這樣的挑戰似乎也不遙遠。7月15日，一款免費做法律指導的聊天律師機器人在美國上線。該機器人的開發者約書亞-布羅德表示，這款機器人主要就是為了與律師們競爭?！胺僧a業價值2000億美元，但我想讓打官司變免費?！辈剂_德說。過去兩年的試用期間，這個機器人已打贏了大量交通違法官司，37.5萬張違規停車罰單被交管部門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