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里的靈魂（外二首）

肖春風

外面的雨下得緊

嘩嘩聲把夜空洗得清透

我的心肺涼徹

像是夜就此透過了我的身軀

我的靈魂定是去了窗的那邊

不然，為何我的眼神呆滯、緊盯窗外

徒留一具會喘息的尸體，身著衣物裹眠

今夜，起得匆忙

沒來得及開燈

反倒是翻起了塵封的儲物箱

把幾年前備置的燭點了上

溫紅的光灑在我左邊側臉

右邊是怎也照不上

我猜

右邊或已被影子融化了去

化在夜里

流到右邊，和著緘默流了去

與靈魂對視

燭光是得以見靈魂的工具

靈魂跟著燭光閃動之際

我的左臉溫熱浮動

我十分好奇

窗外的我的靈魂

你的右臉是否也跟著發燙？

注定不解

畢竟，現在和將來

我與你沒有過對話

更何況，今夜的雨下得著實緊得慌

你的表情被沖刷得彎彎曲曲

現在

我要放下沉沉的筆桿

走去外面

這一行的目的

在于尋找靈魂

也為了迎接黎明

詩人

坐在窗邊的那個詩人

幾年內未出過新詩

手里端著的裹著霧氣的杯盞

盛著的，估計是兩三口新茶

風兒一吹

那人的眼里總生出幾滴清透的淚水

常常順勢落在貼著墻生長的爬山虎上

把單薄的葉子蜇得生疼

葉子一抖，綠色剝脫下來

一片綠色就此染在地面上

后來

有孩童拿干枯的木枝把這片綠色刮走

原因是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長滿絨刺的綠色

詩人的眼簾低垂

目光凝聚在那遠方

遠方小河旁柳樹的新芽上

在他的視野里，一切總是安靜得出奇

傷感略發陳舊，把往事染上古老的塵土

古剎的焚香味，在此刻

終于從他身旁的作品集里滲出來

滲出來……

紙上的幾道淚痕

是詩人久未能創作的緣由

噙著淚寫詩，把眼睛蒙上紗

原來，你一直閉著眼寫詩

夢醒人

月光把清冷塞進夢醒人的被窩里

溫度被一點點擠出去

幾絲殘留固執的溫暖隨后也被冷卻下來

今夜冷與暖的斗爭于是終結

同是光，月光的冷，陽光的暖卻不相容

因此，有了晝夜交替

因此，有了勞作歇息

還有，麻雀和蝙蝠的節律伏出就此

得以點綴這世界

噓，夢醒的人不要說話

萬不可將這寧靜敲碎

不然，心傷的人還能藏去哪里哭泣

也不要在外踱步躊行

把腳步聲踩出

打亂了還在夢中的人的喘息

夢醒人

為何你醒時眼中塞滿了清冷的淚水

莫不是月光悄悄地入了你的眼眶

把情緒堆得滿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