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賈探春的形象分析

趙曉梅

內容摘要：《紅樓夢》中，可愛又可敬的賈府三小姐賈探春，通過“結海棠詩社”、“協理大觀園”、“抄檢大觀園”以及最終遠嫁和親，成為一個永恒的藝術形象。她的才情、能力以及反擊抗爭，讓我們欽佩和感動。一個鮮活而美麗的生命就永久地定格在了讀者的心中。

關鍵詞：《紅樓夢》 賈探春 性格 能力 才情

《紅樓夢》里述說的人物眾多。貴族太太、小姐，位卑丫鬟，不一而足。最讓人牽掛的無非釵、黛、湘云的命運，潑辣狠毒如鳳姐的風采。但我最喜歡的人物卻是探春。賈府四姐妹除元春外，迎春懦弱，惜春尚小。探春則不論從外貌到才情、理家才能以及性格都堪稱賈府三姐妹之首。而她的不卑不亢、她的氣魄胸襟讓人佩服。

一.脫俗外貌，冰晶玉潔

探春是美麗的，正面描寫出自（第3回）：“第二個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側面描寫如賈璉小廝興兒對尤二姐介紹探春時的一個總結性評價，說她是“又艷又扎手”。一個“艷”字已說明她的美貌。侯門千金，榮及一生，大貴之人。卻自稱“蕉下客”，庭院中也以芭蕉梧桐為多。已是清冷。居所陳色并不金碧輝煌，奢華靡費。而是覆之以琴等風雅之物。已多看出她的冰晶玉潔。而非我們認為的珠光寶氣。但曹公是公平的，他給了探春美麗的容貌，與眾不同的性格，富貴之家，卻配給她一個庶族出身，一個極端沒有教養的媽。書里說這個女人的特點是“每生誹謗”（第56回），又說她“每每生事”（第55回），一天不給人使絆下套，一天不在背后放別人壞水，她就不舒服。那這樣本來看似生離死別的遠嫁，也就少了些許悲劇意味多了幾分喜劇色彩。從賈家的結局以及她的出身來看，在賈府眾多的姐妹中她的命運似乎不算太糟。后四十回續書寫：“她嫁給了鎮守海門等處總制周瓊之子。后來還歸府省親。眾人遠遠接著，見探春出挑得比先前更好了，“服采鮮明”。似乎過得還可以。但曹雪芹的初衷，她可能是嫁給了一個王子，成為了王妃。參閱舒批《隨園詩話》或者早期抄本確有探春為王妃的情節安排。在（第63回）夜宴“抽簽”雖說是游戲也曾埋下伏筆。還有一說：她是去合藩，是做了藩王的王妃，后得到了夫君的招幸。不管是那一說準確，他確是遠走高飛終成正果。中國的傳統文化總是不忍讓自己喜愛的人物以悲劇告終?！端疂G傳》“一僧一道”最后坐化。《梁山伯於祝英臺》后有情人化作了蝴蝶，《孔雀東南飛》現實中的難與恩愛的夫妻化作了鴛鴦，終日林間嬉戲，相伴相隨。與西方悲劇相異。西方悲劇總是讓與主題相關的主人公死光。比如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這大概就是民族性的不同吧。

二.才自精明志自高

她才華橫溢。（第5回）元春也曾稱贊她：“迎、探、惜三人之中，要算探春又出于姊妹之上。”命她將其他姊妹寫的詩歌以“彩箋謄錄出，令太監與外廂。”可見賈府這一位重量級人物也是看中其才華的。她的才華雖“難與薛林爭衡”，但又高出同輩之人。于是她在秋爽齋結海棠詩社。將會作詩的姊妹們聚在一起。飛雪隆冬之際在蘆雪庵聯句。這皆因她出身于“鐘鳴鼎盛之地，詩書禮儀之鄉?！痹谶@里，她雖是妾生，卻是妻養（一直呆在王夫人身邊）深得王夫人、賈母等賈府政權統治者喜愛。她沒有辜負老天給她提供的環境，耳濡目染，受到了很好的教育。這是她的大幸。與姊妹們在一起作詩（第17、18回），她擬題限韻（第37、38、50回），聯句（第50回），制燈謎（第12回）一同唱和?？梢娢牟梢话?。

她的管理能力也堪比一流。有人戲說王熙鳳當“省委書記”，雖說有些夸張，但也不失為真。管理寧榮二府，事無巨細。大事迎來送往，維系場面。家事瑣碎，一應處理。俗稱“治國如治家”，不無道理。對于探春的管理能力，鳳姐是這樣稱贊的：“好，好，好，好個三姑娘！我說她不錯?！边B用了三個好表達了對她的認可。她也是曹雪芹筆下與王熙鳳比肩有治事長才的人。“真是一個娘肚子里跑出這個天懸地隔的兩個人來，我想到這里就不伏?！北日遮w姨娘所生一子一女，她還挺替探春抱不平的。她告誡平兒：“她雖是姑娘家，心里卻事事明白，不過是言語謹慎；他又比我知書識字，更厲害一層。”以此說明太太還懼他五分的緣由。再看下人們如何評價她的：“剛剛的倒下一個“巡海夜叉”，又添了三個“鎮山太歲”，越性連夜里偷吃酒玩的工夫都沒了?！薄案X比鳳姐當差時倒更謹慎了些?！痹倏赐跷貘P對她的態度：“倒只剩下三姑娘一個，心里嘴里都也來的，又是咱家的正人，有他幫著，咱們也省些心?！兵P姐是打心眼里喜歡這個人，正好可以幫襯自己。探春也沒讓她失望。先是處理娘舅喪葬費一事，按例行事。后又除去男孩進學時，吃點心或買紙筆的八兩銀子；除去女孩一月所用頭油脂粉，每人又是二兩銀子。她認為這些錢“重重疊疊”，設置不合理而進行了改革。探春在大觀園管理上興利除弊，大膽改革。體現了她既能做又敢做的管理能力，敢作敢為，雷厲風行。她還在大觀園內搞經濟改革——承包責任制。她委托幾個園中服役的婆子媳婦分別承包，把大觀園分包給她們，把一個消費性的大觀園改造成生產性的種植園。既省了開支也掙了錢，還調動了大家的工作積極性。為賈府的經濟找到了一個新的生長點。這些都顯現了探春不讓巾幗，更不讓須眉的能力。又有誰敢說不是更比鳳姐厲害一層呢？

三.“玫瑰花”般的性格，不卑不亢

她是自尊而又倔強的。曹公用一“敏”字贊美探春。既是在說她的敏感、又在說她的機敏。賈璉小廝興兒對尤二姐介紹探春時的一個總結性評價，說她是“又艷又扎手”。一個“扎手”已足夠表現她的性格，一如玫瑰花。這大概都是她的出身造成的。她出身庶族，按（第55回）說：“只可惜他命薄，沒托生在太太肚里?！彼哪赣H是賈政的妾，封建社會，夫與妾之間在名分上，只有夫妻之實而無夫妻之名的兩性關系。地位低下。正如（第55回）王熙鳳所言：“你哪里知道，雖然庶出一樣，女兒卻比不得男人。”“殊不知別說庶出，便是我們的丫頭，比人家的小姐還強呢?！痹诜饨ㄉ鐣?，妻妾關系有嚴格規定：“妻為正，妾為副。妻為主，妾為仆?！币虼耍醴蛉嗣吭吕X二十兩，而趙姨娘只有二兩。而且還要參加家務勞動。“未經妻批準，妾不得出門；妻訓斥妾，妾不得還口；他人贈物與妾，未經妻允許，妾不得接受；甚至，在法定由妻陪侍夫的日子，即使妻不在，妾也不得代行其事。甚至直到死后，妾與妻仍不能平等；妻死可以與夫同槨，妾則無此權。所有的子女，無論正出庶出，都要認父之妻為母。對于自己的生母則可認可不認。也就是說，妾雖然生了兒子，但這兒子卻是替妻生的?！狈饨ㄉ鐣橐鲋v求門當戶對，妾的家族地位也與妻的家族地位不可并論。大多數的妾沒有來自家族的靠山。但探春沒有自輕自賤，而是積極表現自己爭取自己的地位，讓人不敢小覷自己。比如她吃飯時丫鬟鴉雀無聲。這在迎春、惜春那兒是見不到的，她們都很佩服她。她還在其他方面積極爭取得到賈府最高統治階級賈母、王夫人的喜愛。替王夫人在賈母那兒打圓場，中秋賞月獨坐陪伴賈母“只是三丫頭可憐見的，尚還等著。你也去罷，我們散了?！碑斮Z母到蘆雪庵又“另拿了一副杯箸來，親自斟了暖酒，奉與賈母。”還有盛贊寶琴。這些乖巧的表現，無非是想淡化庶族出身的地位，也顯出了她的精明。她也得到了賈母和王夫人的認可。比如鳳姐生病時，王夫人讓其協理大觀園。但身份無法改變，充其量只能淡化。庶出，使得探春永不能翻身。再加上一個不爭氣的娘，更讓探春抬不起頭。探春對人說：“我不知道什么正出庶出，別人和我好，我就和人好。”她不愿聽什么正庶的話，說明她自尊心極強，內心十分在乎。因為這是抹不去的。她在協理大觀園時為其親舅與其母爭辯時說：“何苦來，誰不知道我是姨娘養的，必要過兩、三個月尋出由頭來，徹底來翻騰一陣，生怕不知道，故意的表白表白。”這段雖能見她的勢利。也可見她的無奈。在抄檢大觀園時比之迎春的懦弱，惜春的明哲保身，黛玉的被置身事外。她是挺身而出捍衛低下人的權益。表現了一個領導者的風范。在面對封建勢力時是那樣的凜然不可侵犯。維護尊嚴時是如此的從容鎮定。王善保家的欺負她一個姑娘又是庶出，“向前拉起探春的衣襟，故意一掀?！辨移ばδ樀卣f道：“連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沒有什么。”探春回敬了她一巴掌。這一掌既維護了自己的人格尊嚴也打出了自己的自尊。探春是有見識的，她關于“百足之蟲”的議論。也預示了賈家末日到來也不久了?！鞍僮阒x，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里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涂地！”“你們別忙，自然連你們抄的日子有呢！你們今日早起不曾議論甑家，咱們也漸漸的來了?！惫辉谠乐?，沒有了這個大靠山，賈府迅速走向衰敗。精明如此也無法挽救賈家的頹勢。

脂批：“探春看得透，拿得定，說得出，辦得來，是有才干者?！眴螐膶μ酱旱难孕信e止，待人接物的描寫，已讓一個精明能干、辦事練達、能決斷。同時也是大觀園中工詩善書，趣味高雅的大才女躍然紙上。還不要說，之前的大觀園經濟改革和之后遠嫁和親，真真是一位不讓須眉有雄才大略的女政治家、女改革家，女強人。寶玉在夢游“太虛幻境”時對探春有一判詞：“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運偏消。”既表現了探春的命運，也有末世之嘆。生于這種時代，再有才又如何？

參考文獻

1.曹雪芹，高鶚《紅樓夢》，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3月第一版.

（作者單位：貴州工業職業技術學院人文社科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