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過江之鯽
怕什么落魄潦倒和“艾滋”,
多虧了他那一再逃避和背叛的愛情
作者/過江之鯽
方強是高干子弟,與青島舞蹈老師結婚,婚后生育一對雙胞胎兒子。方強與人合伙做跨國生意,被匈牙利一客商騙去全部貨源,合伙人告到法院后判方強賠償450萬,方強夫妻賣掉房子賠出全部身家后租房居住。方強受不了苦,打工期間傍上單身女老總并為之離婚,后遭嫌棄。方生活更加不檢,終至“艾滋”纏身,絕望之下方強決定見妻兒最后一面后自殺。此時雙胞胎兒子在妻子獨立支撐下,已在北京雙雙上大學,得知父親行將就木,妻兒最終原諒了他,并且幫他治好了“艾滋”病,一家人破鏡重圓。這是一個有關自我贖罪、愛與原諒的感人親情故事。

孫玉倩1970年出生在山東省濟寧市,1991年從上海舞蹈學院編舞系畢業,在青島市一所學校擔任舞蹈教師。兩年后,她與在青島市某機關工作的方強搭檔,在全國拉丁舞大賽上獲得冠軍,兩人相戀結婚。1995年孫玉倩生下雙胞胎兒子方智圣、方智勇。
方強比孫玉倩小一歲,其父是戰爭年代的功勛軍人,曾在青島擔任要職。2000年初,方強辭職,與朋友李振漢、黃國璽合伙創辦了天邦外貿服飾公司,從事服裝出口,李振漢管進貨貨源、黃國璽管工廠生產,方強負責對外接單和出貨,其產品多銷往西班牙、匈牙利、羅馬尼亞等歐美國家。因生意紅火,兩年后,他購買了花園洋房和轎車,日子過得相當滋潤。
2003年底,方強與一名叫阿爾伯特的匈牙利服裝商人簽了價值484萬元的訂單。阿爾伯特在收到484萬元的服裝后,僅付了1388萬福林(約合40萬元人民幣)便失蹤了。方強飛抵布達佩斯,哪知阿爾伯特的公司已經搬遷不知蹤影,方強嚇得不敢回國。
這項巨大的損失,令公司遭到毀滅性打擊,兩名合伙人懷疑方強與阿爾伯特合伙卷走貨款,以方強涉嫌詐騙罪,向青島市四方區公安分局報案。方強臥床多年的老父親受此打擊去世!
2005年9月,孫玉倩將父母從濟寧接到青島照看兒子然后趕往匈牙利。孫玉倩的表哥劉占海也在匈牙利經商。畢竟匈牙利是個小國,苦苦尋找二十多天,得知方強躲在巴拉頓湖畔的小城維斯普雷姆,在給一名叫賈保山的煙臺籍老鄉擺攤賣服裝。孫玉倩在劉占海的陪同下,找到了賈保山的服裝攤位,見到了滿臉胡渣、因生病而面黃肌瘦的丈夫。夫妻倆抱頭痛哭。
10月中旬,孫玉倩“押”著丈夫飛回青島,直奔青島市公安局四方分局自首,并聘請山東天華律師事務所陳為法律師作為方強的代理律師。
孫玉倩賣掉了兩套房產、轎車和家具家電,甚至連雙胞胎兒子的鋼琴和她的金戒指等嫁妝都賣了,又找親友東拼四借,終于還掉了450萬元欠款。兩個合伙人出具諒解書,陳為法律師也據理力爭。2005年底,青島市四方區人民檢察院最終撤銷此案,方強被無罪釋放。一家四口在青島市南區租房居住。
2006年元旦,孫玉倩為兩個兒子各做了一只螃蟹,還買了一瓶紅酒。由于螃蟹的個頭比往年小很多,11歲的小智勇嘆氣道:“要是螃蟹再大一點,再能聽我哥彈奏一支曲子,那該多好啊。”兒子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方強羞愧萬分。
休息半月后,方強應聘進山東省帆都商貿公司做業務。該公司主營皮裝,產品銷往北歐和日本。方強準備吸取上次教訓,利用自己做過國際貿易的經驗,在新公司東山再起。然而公司老板李皎潔卻看上了他的好相貌,將他帶到自己的別墅,要他當她的情人。
李皎潔比方強大5歲,生于山東荷澤,中國紡織大學畢業后,與男友赴東京留學。兩人取得了日本國籍,婚后生下三個兒女。當小女兒兩歲時,丈夫與其離異,與一個日籍董事長的千金“閃婚”。2002年李皎潔帶著兒女回國,將孩子們托付給父母,她孤身一人來到青島,創立了帆都商貿公司。
方強不同意,李皎潔就將他關在別墅不讓他回家,最終方強答應跟李皎潔好。李皎潔將方強提拔為業務總監,薪水翻了兩番。半年后,他給雙胞胎兒子買了鋼琴,還買了一輛二手車,并把出租屋裝飾一新。
李皎潔控制欲很強,經常半夜打電話讓方強過去陪她。方強借口說公司服裝需連夜裝船,然后開車就走。孫玉倩沒有懷疑,還怕他累著。
2008年3月,有同事告訴孫玉倩方強經常與李皎潔去舞廳跳舞,關系曖昧。孫玉倩勸過丈夫,但方強矢口否認。5月的一天晚上,她以有人在賓館“嫖娼”的名義,叫來警察將丈夫和李皎潔堵在房間。警察把他們帶到派出所做筆錄、進行了批評教育。
孫玉倩原本想以此種方式逼兩人分開。但方強感覺顏面受辱,回家后,他一把將孫玉倩推倒在地,并用腳踩,致孫玉倩鎖骨骨折,當場昏迷。方強見狀,又趕緊把她送進醫院。此事傳開后,親戚朋友都看不起他,方強唯一的姐姐也宣布和他斷絕姐弟關系。
孫玉倩出院后不久,向青島市四方區人民法院申請離婚,并爭取一對雙胞胎兒子的撫養權。同年7月,法院將方智圣兄弟倆判給了孫玉倩,方強每月支付兩個兒子撫養費2000元。方強想要一個兒子,訴至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11月底,青島市中院維持原判。
2009年初,孫玉倩將一對雙胞胎兒子送回濟寧老家,將他們轉到濟寧一中讀書。她返回青島后重新應聘至李滄區一家名叫小天鵝舞蹈中心的民辦藝校,擔任舞蹈教師,工資增加了許多。
方強正式搬到李皎潔的別墅,與其同居。為了彌補自己對兩個兒子的虧欠之情,他每月準時將2000元撫養費打到孫玉倩留下的銀行卡里。
轉眼三年過去了。方強再三催促李皎潔與他辦理結婚證,李皎潔卻淡然道:“我們何必用一張紙畫地為牢?我不干涉你,你也不要干涉我,這對誰都公平。”2012年初,帆都公司在煙臺設立了辦事處,缺少一名主管,方強主動請纓去煙臺就職。
2015年初,方強被調回青島,卻發現另一名叫萬紀軍的更年輕男子替代了他,與李皎潔出雙入對。他氣憤地指責李皎潔玩弄感情,李卻鄙夷地說:“我給你高薪職位,我虧欠過你嗎?”方強無法排解郁悶,開始頻繁出入夜店,過起頹廢的生活。
2015年6月初,方強經常發燒、冒虛汗、渾身乏力,吃藥也不見效。8月,他的淋巴結也開始腫大。
他將自己的不適告訴一位朋友,朋友開玩笑說:“你經常出入夜店,不會是得了艾滋病吧?”方強心里一驚,經上網查詢,他發覺自己就是艾滋病的一般癥狀。
方強不敢去醫院檢查,一直拖到10月中旬,一場秋雨過后,他又開始咳嗽,而且痰中帶血,他再次上網查詢。這一次,他更覺心驚肉跳,因為呼吸道感染,正是艾滋病的臨床癥狀。幾經掙扎,這年12月,他終于走進青島一家醫院做艾滋病篩選。
幾天后,他去取化驗單,負責檢驗的醫生告訴他,他的HIV呈陽性,并盯著他的眼睛問是否有過不潔性史?方強忙問他自己是否感染了艾滋病毒?醫生稱暫時還無法確認,要他三個月后再來復查,同時提醒,在此期間,不能和配偶發生性關系。醫生的話,讓方強確認他百分之百地感染上了艾滋病!
李皎潔得知他感染上艾滋病后,于2016年5月30日,將其解聘。他失魂落魄,在街頭徘徊到半夜,到一家賓館住了下來。此后數天下體更加疼痛,而且隆起一個腫塊,他感覺自己大限將至。他決定自殺。
他買了三瓶安眠藥,原想赴外地自殺,但又不想曝尸異鄉。6月6日方強揣著一份遺書,搭出租車來到嶗山景區,在游覽了石佛寺和白云庵后,準備登上嶗山最高峰巨峰跳崖自殺,卻發現漫山遍野的綠樹上染著點點紅,走近細瞧,竟是一樹樹的野櫻桃,突然想起兩個兒子幼時全家每年都來摘櫻桃,不禁潸然淚下。
天快要黑時,方強感覺口渴,爬到樹上,摘了半把櫻桃,吃了一顆,又吃了一顆。櫻桃的甜味喚醒了他沉睡的記憶,那些回憶是那么真切而甜蜜,他突然覺得自己在自殺前還有一份未了的心愿——見妻兒最后一面,然后心無牽掛地去往另一個世界……
方強枯坐了一夜。第二天,他走下嶗山,決定找到前妻和一對雙胞胎兒子見一面,然后一了百了。
此時,距方強和孫玉倩離婚、離開孩子已過去八年,他去哪里找到他們?八年前,他們一家在四方區住的租賃房,早已被拆遷。方強只能通過親友打聽,但親友們不是避猶不及,就是閉口不言,畢竟當初他傷害孫玉倩太深了。他就設法查找他每月給兒子打撫養費的銀行卡信息,希望以此找到前妻的新住址,但因兒子早已過了18周歲,那張銀行卡已作廢銷號了。
走投無路之際,方強以前岳父孫中凱戰友之子的身份,找到濟寧市任城區那個80年代的紅磚舊樓。一番打聽后,有位老人告訴他,孫中凱已于三年前去世,老伴被女兒孫玉倩接到了青島。老人還告訴他,孫玉倩的兩個兒子都考上了大學,當年很是轟動。只是當年那個姑爺不是東西,把孫玉倩母子拋棄了。方強聽后羞愧得不敢抬頭。但知道兒子有出息,他又感覺很欣慰,想見到他們的心情更為迫切。他又挨家逐戶東尋西問,兩天后,另一位老人告訴他孫玉倩在青島李滄區的住址,方強趕緊尋去……
6月15日,孫玉倩下班回家,只見一個衣著邋遢、身材佝僂的中年人守在小區門口。門衛叫住她:“孫老師,這個人找你。”“您是?”孫玉倩一時沒有認出對方是誰。那人不敢正視她的目光,低聲說:“我想和孩子見一面,我是方強。”“方強?”她做夢也想不到前夫會窮困潦倒到眼前這個樣子,心就像被誰狠命撕扯了一把,她尖刻地說:“你走吧,孩子不會認你。”說完,她就急步走開了。
回家后,孫玉倩禁不住掩面痛哭。這八年來,她和兩個兒子經歷了多少艱難和辛酸啊!自從跟方強離異后,她一直在李滄區那家民辦藝校任教,還去別的地方兼職教舞蹈,為的就是多掙錢,將兩個兒子培養成才,而且她一直沒有再婚。兩個孩子跟著外公外婆,也十分爭氣,學習幾乎沒有讓她操過心。2013年高考,兩個孩子分別以618和602的高分,考取首都醫科大學與中央戲劇學院。兩個孩子大一時就兼職掙學費,在中央戲劇學院就讀的方智勇,還去北京電影廠做群眾演員。
知道孫玉倩在躲自己,方強第二天早早守在小區門口,看她出來就跟在后面苦苦哀求:“我得了絕癥快要死了,以前是我對不起你,現在我只想見兒子們最后一面……”
當時,方智圣和方智勇已經放暑假,正準備留在北京打工。接到母親的電話,兄弟倆馬上趕回了青島。當他們從母親手中接過父親的絕筆信時,雖然八年未見,但隱隱的恨意,畢竟敵不過骨肉親情,他們決定與父親見面。當晚約定次日中午,父子三人在李滄區李村公園附近的一家酒店相見。
6月26日中午,當兄弟倆到達時,方強已訂好一個包間。眼前這個肩背微駝、臉色蠟黃的中年人,他們實在無法把他與記憶中年輕英俊的父親聯系在一起。酒菜上桌時,方強一個勁地給兩個兒子挾菜,自己卻不動一下筷子,方智圣和方智勇兄弟倆十分奇怪,問父親為何不吃菜?方強猶豫半天,才說他得了重癥,害怕把病毒傳染給他們。兄弟倆心里一酸,問他得的什么病?為什么不去治療?方強低下頭,默默地流著眼淚。兄弟倆也紅了眼眶,又追問了半天,方強才聲音低沉地說:“艾滋病。”兄弟倆先是震驚,繼而淚水滿臉。方強見狀站起身,凄楚道:“智圣、智勇,爸見到你們就很滿足了,你們吃完飯就走吧,我們父子情分就此了斷。”說完,他轉身欲走,方智圣一把拉住他的衣襟,低低地喊了一句:“爸,你去哪里?我和弟弟要給你治病!”一瞬間,方強更是淚水縱橫,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智圣、智勇,爸這么多年委屈你們了,就此一跪,希望求得你們諒解。”方智圣和方智勇也齊齊跪在地上,喊道:“爸,不論你過去做錯了什么,我們現在已經原諒你了,你跟我們回家吧。”父子三人頓時哭成一片。
方智圣喊道:“爸,你怎么這么自私?八年前你拋棄了我們,現在你還要我們重新品嘗失去你的痛苦嗎?”方智勇也說:“爸,有病治病,我們懂艾滋病的知識,我和哥不嫌棄你。”方強哽咽了:“知道你們有出息,爸放心了。爸是個多余的人,不想再拖累你們。你們回去替我謝謝你們的媽媽,謝謝她答應你們來見我!”
方智圣意識到這樣不可能挽留父親,他是學醫的,這時似乎清醒過來,突然問了一句:“爸,你怎么知道你得了艾滋病?你是否去醫院做了艾滋篩選?”方強說了自己得病后的大致癥狀及去醫院檢查的情況,方智圣大聲說道:“爸,HIV也有假陽性!我和弟弟馬上帶你去重新做檢查,只要沒有診斷,就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方強心里一震。在兩個兒子的一再勸說下,他最終答應了。
6月27日,方強拒絕了兩個兒子的陪同,一個人去青島市立醫院艾滋病檢測實驗室做了艾滋篩選,在兩個小時的緊張等待后,結果顯示他的HIV抗體竟呈陰性。這說明,他并未感染艾滋病毒!
一周后,方強在兩個兒子的陪同下,乘車來到位于濟南山東省疾控中心,再次作了HIV篩查,其HIV抗體仍呈陰性!父子三人聞訊,相擁而泣……
方強身上那些疑似艾滋病的癥狀,又是什么疾病導致的呢?隨后,方強來到齊魯醫院泌尿外科作了檢查。主治醫師發現其下體有腫塊,且皮膚上有脫屑斑塊,建議方強抽血做RPR(非特異性梅毒血清學試驗)檢查。在高倍顯微鏡下,醫生在其血清中發現了梅毒螺旋體,判定是二期梅毒!見方強非常緊張,主治醫師告訴他,好在他的梅毒未超過兩年,并非不可治愈。醫生開出由金銀花、紫花地丁、穿山甲等成分的淋可凈組合制劑。方強回到青島后,口服、搽抹了三個月,癥狀明顯好轉。至2017年3月初,方強的RPR檢測結果連續三次均顯示陰性,下體的腫塊和皮膚脫屑斑塊也已治愈,說明他的梅毒初步治愈。
2017年5月17日,一年一度的青島櫻桃采摘節開始。兄弟倆挎起竹籃,邀請母親去嶗山采摘櫻桃。當天上午十點,當母子三人趕到嶗山石佛寺近旁的櫻桃林時,突然從林旁轉出一個白衣白褲的中年男人,孫玉倩定睛一看,卻是方強。此時,方強從身體至精神氣質,都和過去判若兩人。孫玉倩自忖“中計”,突然臉色一紅,只顧伸手去采摘新鮮的野櫻桃。方智圣和方智勇不停地對父親使眼色。方強接過竹籃,笨手笨腳地走上前去,和孫玉倩一起采摘起來。孫玉倩見狀,扭身走向另一棵櫻桃樹,有意和前夫拉開距離。不料,方強也拎起竹籃緊跟過去,孫玉倩只好作罷。方強顫聲說:“玉倩,這是孩子們的意思,我希望你不要責怪他們。”孫玉倩肩頭抖動,過了好半天才說:“孩子們很優秀懂事,我從沒責怪過他們……”不遠處,見父母在說“悄悄話”,智圣智勇高興地笑了。此時漫山遍野櫻桃樹如海水一般碧綠,點綴其間的顆顆櫻桃鮮艷欲滴,很美。
(因涉及隱私,除律師陳為法外,其余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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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淮南梔子 77950307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