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英團
歷史是人創作的,歷史只會記住勝利者的名字,只為勝利者所書寫的歷史也只會為勝利者歌功頌德。尤其在絕對權力高度控制社會的情形下,勝利者所寫的歷史并不一定是真實的歷史,因為“誰掌握了過去誰就掌握了將來,誰掌握了現在誰就掌握了過去”,這不是危言聳聽。
“ 歷史學家總會有偏見,但是好的歷史學家會意識到自己有偏見,而且會盡量克制這個偏見。”就如戈登·伍德(GordonS.Wood)所言,過去是一片幽暗之地,當前生活中的關切就如同探照燈,決定了被照亮的是過去中的哪些部分。《鴉片戰爭》是一部基于中英史料再現艱難時世背后的斑斕世相與政治生態的浩瀚大作。用小說的筆法去書寫真歷史,這是一種大膽的嘗試。

在這部洋溢著陽剛之氣的長篇歷史小說中,著名歷史學者王曉秦不但用濃墨重彩的筆法勾畫出一幅鴉片戰爭的全景圖,還講述了鴉片戰爭背后道光皇帝與疆臣的博弈、官場的隱晦、商人的糾結、民眾的困惑,和中英兩國為這場戰爭引發的內部沖突。
“ 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重新書寫歷史,可以對抗現實的危機,從中獲得確定性。意大利學者貝奈戴托·克羅齊(BenedettoCroce)言外之意是,一切歷史敘述都只有通過歷史學家的批判審查工作轉化為證據之后,才能夠進入歷史學。沒有證據,就無從構筑起真歷史;單有不能轉化為證據的敘述,只能稱其為喪失了生命的死的編年史。克羅齊批判那種一味編排史料、記述史事的“假歷史”,提出歷史書寫必須以書信、檔案、考古發掘等文獻為基礎,而不能只是單純的敘述。復旦大學歷史學系教授李劍鳴亦認為,“除了文獻,歷史書寫還要注意與‘現實關懷之間的張力。”
鴉片戰爭是中國近代史的開端,從這場戰爭開始,中國步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中國人民也由此開始了長達100 多年的反侵略斗爭。在《鴉片戰爭》中,王曉秦不僅講了一個蕩氣回腸的歷史故事,還有對歷史的深刻洞見,甚至校正了傳統歷史的謬誤。縱觀整個鴉片戰爭的前因、過程及后果,鴉片其實并非戰爭的全部。或者說,鴉片只是鴉片戰爭的替罪羔羊。恰如馬克思所說的,“浸透了天朝的整個官僚體系和破壞了宗法制度支柱的營私舞弊行為,同鴉片煙箱一起從停泊在黃埔的英國躉船上偷偷運進了天朝”,使得本來就已經腐敗不堪的體制更加腐敗。
當然,“就我所知和我所讀過的,這是一場非正義的戰爭,一場使國家蒙受永久恥辱的戰爭。”正如曾任英國首相的著名政治家威廉·格拉德斯通所言,“我們不否認這個事實,要不是鴉片走私的話,就不會有戰爭。”但是,大清禁煙,英軍遠征,戰爭打得如火如荼,封疆大吏們卻把編謊的藝術發揮得淋漓盡致。在《鴉片戰爭》中,王曉秦用諸多筆墨描寫了英軍的船堅炮利,每一次戰役清軍的奮勇抗擊都如同以卵擊石。而每一次戰敗,即便是潰不成軍,大清的官員們非但不是去總結、去反思,而是忙著編寫出似有實無的動聽故事。正如王曉秦所言,官員們不但小勝詳寫大敗簡述,即便是被迫簽下了《廣州和約》,靖逆將軍奕山和廣東大吏們還聯手制造了一場騙局。不但他們在給皇上的奏折里全是騰挪躲閃之詞、避重就輕之話,林則徐、關天培亦隱匿不報關閘之敗。
“亦文亦史,以史為文。”王曉秦認為,好的歷史小說不唯文學性強,有可讀性,還必須有史學品質,即可以證史。所以,他非常重視史料的真實性、客觀性。在寫作期間,他不但踏勘了鴉片戰爭的所有戰爭遺址,通讀了清史料、英政府文件、英兵參戰日記和回憶錄,還從東莞林則徐紀念館、舟山鴉片戰爭紀念館、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和陸軍博物館、美國皮伯迪·埃賽克斯博物館等國內國外的博物館、圖書館拍攝和收集了1800 多幅準確地記錄了那個時代的人物風情和戰爭場面照片和圖片。所以,捧讀這部兼具史料價值、文學價值的《鴉片戰爭》,不但使人有蕩氣回腸和身臨其境之感,大氣磅礴中還洋溢著史詩般的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