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晉文公重耳是史書上的一抹異彩,但這抹異彩背后默默奉獻的女性卻常常被忽視。她們雖只在史書中露出了一個側面,卻代表了先秦貴族女性的悲劇命運——失去自我生存價值。而促成這一命運主要原因就在于禮教和一夫多妾的婚姻習俗。
關鍵詞:先秦;貴族女性;重耳妻子;悲劇命運
在史書記載中,公子重耳歷經長期磨練,終成一代明君。對于輔助他的男性,《史記》總列“賢士五人”姓名,而在其成功之路中有重要作用的女性,只在敘史過程中簡單出現。近些年來,與重耳有關的女性研究逐漸受到學者的重視,如沈鴻《重耳流亡故事中女性形象的文學原型屬性》[1]、張瀏森《論七位女性對晉文公重耳的影響》[2]、李雁容《從<左傳·晉公子重耳之流亡>看重耳的三位妻子》[3]以及黃桂嬋《<左傳>“晉公子重耳之亡”中婦女群體形象試析》[4]等。這些文章多從女性形象入手,肯定這些女性的遠見卓識以及無私的奉獻精神,并沒有探析這些貴族女性的悲劇命運以及造成這種悲劇命運的原因。
1 重耳流亡途中的三位妻子
(一)少數民族奇女子——季隗
晉獻公二十一年(前656)“驪姬既殺太子申生……盡逐群公子”,公子重耳由此開始流亡,第一站就是其母舅之國——狄國。“狄人伐咎如,得二女:以長女妻重耳,生伯儵、叔劉;”[5]這是重耳流亡生涯中的第一任妻子。十二年后,重耳決定尋求齊國的政治援助,告知季隗“待我二十五年未來,乃嫁”。《史記卷三十九·晉世家第九》云:“……重耳遂奔狄。狄,其母國也。是時重耳年四十三。”由此可知,重耳離開狄國時,已五十五歲。季隗“笑曰:‘犂二十五年,吾冢上柏大矣。雖然,妾待子。”[6]季隗“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被記錄下來的與漢人結婚而忠貞守節的少數民族婦女形象”[4],不能不說她是一位奇女子。
(二)巾幗不讓須眉——齊姜
重耳到達齊國,得到齊桓公厚遇,“而以宗女妻之,有馬二十乘”[6]。齊國的安逸生活,使重耳重溫了流亡之前的貴族生活。重耳也的確耽于享樂,忘記了自己所肩負的家國責任。重耳到齊國的第二年,齊桓公去世,齊國內亂不斷。但是這并未引起重耳的改觀,他依舊安逸地留在齊國,“人生安樂,孰知其他!必死于此,不能去。”[6]為促使重耳返回晉國,狐偃等人在桑樹下商量對策,卻被樹上的蠶妾聽到,告知齊姜。齊姜為避免走漏風聲,立刻殺了蠶妾,并催促重耳前去晉國,“子一國公子,窮而來此,數士者以子為命。子不疾反國,報勞臣,而懷女德,竊為子羞之。且不求,何時得功?”[6]齊姜與狐偃謀定,“醉重耳,載以行”。作為一個閨閣女子,齊姜的果斷、計謀,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三)破繭成蝶——懷嬴
重耳至秦國,秦穆公送給重耳五個女人,其中就有穆公的女兒懷嬴。懷嬴之前曾許配給夷吾之子太子圉,夷吾死后,圉逃回晉國。重耳到秦國后,穆公再次將懷嬴作為政治聯姻的工具嫁與重耳。婚后,懷嬴恪守禮教,為文公端水洗漱,文公“既而揮之”,引發懷嬴的怒火,“秦、晉匹也,何以卑我!”[5]對此,有的解讀為“懷嬴恃勢凌人,帶有秦地的特有的強悍”[4],但這種觀點并未將懷嬴之前的經歷聯系在一起,分析其性格和行為特點。在經歷過一次失敗的政治聯姻后,懷嬴面對對自己不公的事情時,選擇去抗爭,這是其自我意識蘇醒的表現。但是懷嬴雖有了抗爭意識,卻仍深受禮教和宗法制度的影響。沒有感情的政治聯姻,她的全部依靠就是自己的國家。因而,文公死后,秦、晉崤之戰,懷嬴用計讓年幼的晉侯放了秦國三位將軍。
2 重耳三位妻子的悲劇命運——失去自我生存價值
季隗,“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被記錄下來的與漢人結婚而忠貞守節的少數民族婦女形象”,一個夷狄之女尚能守節,史書作者的含義不言而喻。季隗的來歷并不清楚,《史記》載“狄人伐咎如,得二女”,此二女其中之一即季隗。作為赤狄人,季隗是作為俘虜進獻還是赤狄主動貢獻,我們不能而知。但是,季隗肯定不是自愿,作為戰敗一方的女兒,她只能聽從戰勝者的安排。作為妻子,季隗嫁給重耳十二年,育有兩子。夫君滿懷家國抱負,遠離小家,雖知其未必能回來,但季隗卻笑稱她二十五年后肯定已經身死,即使這樣,也愿意等待。《史記》等史書記載季隗,不僅僅是忠于史實的緣故,也源于其是重耳成功之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更是源于其對于禮教的恪守。
齊姜,一位果敢、政治敏銳度高的貴族女性。為避免重耳逃離齊國的消息走漏,齊姜果斷殺死告密的侍者。并與狐偃等商議“醉重耳,載以行”。雖為大國宗室之女,依然是政治聯姻的工具。作為妻子,為實現夫君的政治抱負,主動且積極將夫君推離自己身邊。
懷嬴,一位歷經坎坷,試圖蛻變的貴族女性。在兩段聯姻生活中,懷嬴的態度同也不同。第一任夫君逃離秦國時,懷嬴在夫君與家國之間艱難抉擇,決定兩不相幫。而在第二任夫君不尊重她時,厲言責讓。晉文公死后,秦、晉崤之戰,晉俘虜秦三位將軍。而這次,懷嬴選擇了自己的國家。兩次選擇,雖然結果不同,但是都體現了懷嬴的奉獻精神。
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她們雖然有幸成為貴族,但仍沒逃脫淪為男性附屬品的命運。身為女性,她們是傳宗接待的工具;身為貴族女性,她們是政治聯姻的工具。她們既有才華也有見識,卻或為男人或為國家犧牲自我,她們的一生只是為別人而活,而失去了自我生存價值。
3 重耳三位妻子悲劇命運的原因
(一)禮教
先秦時期,商代貴族女性有著尊崇的地位,且在政治、軍事、農業、祭祀等方面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生產力的發展,生產工具的進步,使女性從生產活動中的主導地位上跌落下來。父權制最終取代母權制,女性社會地位逐漸下降。周代以來,隨著宗法家長制的確立,女性的社會明顯下降。中國古代十分重視禮,西周是禮法形成時期,我國女性從此開始受到禮教的束縛。武王伐紂,誓師:“古人有言曰:‘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武王以家比國,以母雞不能司晨來借指女性不能干政,否則國家就會動蕩。武王以此作為討伐的一個理由,可見當時禮教對女性的約束。
在這一時期,傳宗接代是女性在家庭中的主要功能,女性在婚姻家庭中處于從屬地位,男尊女卑思想逐漸形成。春秋時期,“禮崩樂壞”,但禮教對女性仍有一定的制約作用,如男女有別的強調,社會上出現一批自覺恪守禮教的女性,如季隗。
(二)一夫多妾制
如果說禮教束縛女性的個性,那么一夫多妾制則束縛了女性的身心。先秦時期,我國就已經出現了一夫多妾制,《詩經·國風·鄘風·柏船》:“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遨以游。我心匪鑒,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據。薄言往訴,逢彼此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憂心悄悄,慍于群小。覯閔既多,受辱不少。靜言思之,寐辟有摽。日居月諸,胡迭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汗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從詩經中可知,女主人公的夫君妻妾成群,她雖為正妻,卻未得到夫君應有的尊重與寵愛。女主人公備受欺凌,卻沒有辦法還擊。雖有父兄,但是卻不能依靠,由此發出“靜言思之,不能奮飛”的哀嘆。這說明當時的女性在家庭婚姻中的從屬地位。
4 結語
《史記》、《左傳》中所記載有關重耳的女性,其存在價值就在于塑造晉文公的形象,使之鮮活飽滿,且可作為教導社會女性的正面素材。在宗法禮教的束縛下,先秦貴族女性雖生活在帝王貴胄之家,仍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而傳統婚姻習俗更使其牢牢束縛在一個男性身邊,無法恣意展現自我。其生存狀態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真實寫照,漫漫一生,有父有夫有子,卻唯獨沒有自我。
參考文獻
[1]沈鴻.重耳流亡故事中女性形象的文學原型屬性[J].山西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05:89-93.
[2]張瀏森.論七位女性對晉文公重耳的影響[J].許昌師專學報,2002,06:86-87.
[3]李雁蓉.從《左傳·晉公子重耳之亡》看重耳的三位妻子[J].科技資訊,2008,15:226-228.
[4]黃桂嬋.《左傳》“晉公子重耳之亡”中婦女群像試析[J].廣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0,04:98-102.
[5]楊伯峻注.《春秋左傳注》[M].中華書局,1990年.
[6]司馬遷.《史記》[M].中華書局,1959年.
作者簡介
任燕飛(1991-),女,漢族,河南周口市人,在讀碩士,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中國史專業,研究方向:秦漢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