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巴赫

李亦唐

青年的思想愈被范例的力量所激勵，就愈會發出強烈的光輝。

——法捷耶夫

【編輯解讀】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自己崇拜的偶像，并被偶像的思想和行為所影響。偶像在我們的生活中起著榜樣的作用，對偶像的崇拜可以激勵我們為了實現某個目標而不懈奮斗。但榜樣的力量和盲目的崇拜不可相提并論，學習偶像身上的精神，找到自己發展的方向，這才是榜樣的真正意義。

輕撫琴鍵，巴赫的鋼琴曲在指尖緩緩流淌，好似海面上的月光，月籠輕紗；仿佛是云隙里的陽光，自由歡暢；又如同風中的波濤，洶涌激蕩。我已如癡如醉地沉浸在這琴聲中，輕輕閉上雙眸，聆聽這來自天堂的樂聲。

當我再次緩緩睜開雙眼，卻發現唯有音樂依舊在指尖流淌，一切都變了：我身在一個木板小屋里，對面是一張破舊不堪的木桌和同樣破舊不堪的木椅。桌上堆滿了文稿，星星點點的燭光中若隱若現地浮現著一位老者的身影。他，正是巴赫。

老人靜靜地坐在木椅上，手指打著節拍，正神態安詳地聆聽著琴聲。

“不錯，年輕人。”他緩緩開口，“但我像你這么大時，可彈得比你好多了。”老人抬起頭，開始回憶：“我七歲時，父母雙亡。不得已，我只能與哥哥相依為命。那時，家里有許多琴譜，還有一架鋼琴，可哥哥卻不允許我碰鋼琴。越是如此，我越是好奇，我在深夜偷偷練。”老人的眼光里盈滿著童年的時光，“可還是被哥哥發現了。他大罵我一頓，還把琴給賣了。我沒有絕望，在哥哥睡著后偷著抄寫琴譜，再到外面租一架鋼琴。就是這兩年，讓我的視力急速下降，幾乎失明。十四歲時，我離開家，在樂隊里吹笛子，又到全國各地向名家討教，我的琴技有了質的飛躍。在二十四歲時，我成了一名鋼琴教師，可我仍然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即便這樣，我還是在堅持作曲、練琴。”

琴聲在不知不覺中，悄然停止。我站起身來，深深向巴赫鞠了一躬：“謝謝您聆聽我的彈奏，您一直是我的偶像。”他笑了：“偶像？我還能算是偶像？我只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頭罷了。我還要謝謝你，年輕人，謝謝你聆聽我的經歷。”

此時，我愣住了。以前，只知道巴赫擁有千古絕倫的樂曲，只知道巴赫是音樂宮殿中的國王，只知道他是音樂界中的喜馬拉雅山，卻不知道，他的一生，是如此的坎坷，如此的落魄，如此的凄厲。也許正是這一生的困難和挫折，才能打磨出這樣無價的寶石。

若不是他無堅不摧的夢想，恐怕這顆明珠就要從此隕落了。老人又開始回憶：“三十多歲時，我開始兼職演奏鋼琴，但依然會抽出時間作曲、拜訪名家。不惑之年，我的曲子終于有人問津了，不過，我還是十分窮困。在此期間，是我對鋼琴的熱愛和妻子的鼓勵與支持，讓我堅持前行，不斷攀登。”

沉默許久，他緩緩開口：“既然你這么喜歡我的音樂，我就為你演奏一首吧。”他走到了鋼琴邊，開始演奏。這韻律，如同錢塘江大潮般：起初，波瀾不驚，一碧萬頃，沙鷗翔集，萬里無云。于是，那潮水，漸漸地來了。方其遠出海門，僅如銀線，繼而漸進，則玉城雪嶺際天而來，聲大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勢極雄豪。忽而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沉璧。真好似“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最終，大潮緩緩退了下去，“唯見江心秋月白”。

老人與琴在那一刻融為一體。我也在這來自天堂的吟詠中忘了自己，忘了一切。這不就是老人孤寂的一生嗎？這不就是老人內心的獨白嗎？

可巴赫卻什么都沒說，仰望蒼穹，緊閉雙眼，留下一聲嘆息。這嘆息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我輕輕站起，望了望老人，留下一張字條，便轉身離去。

“我的朋友，我的偶像，再見。”

我又回到我的琴房。這一切，如夢，如幻。

（指導教師 倪 明）

【評點】

作者將巴赫坎坷的人生歲月、跌宕的樂曲旋律，巧妙融合于對話之中，又用經典詩詞丈量著琴曲并聆聽著琴音者的心路歷程。在音樂聲里幻想，在音樂聲中沉淀，在音樂聲里凝望，使全篇達到一種音樂與精神和鳴的意境。

【寫作方向】

榜樣的力量；與偶像對話；穿越時空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