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續半個世紀的愛情傳奇

郭建躍+郭晨

入伍前一對戀人許下終身

半個多世紀前，江南水鄉常熟，姑娘劉娣英皮膚白皙，面若桃花，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是十里八村小伙子們追求的對象，可她卻誰都看不上，只對青梅竹馬的殷兆林情有獨鐘。

這年秋天，縣里來支塘鎮何東村征兵，殷兆林報名應征。接到入伍通知書那一天，殷兆林高興得蹦了起來，可劉娣英卻淚水漣漣。

在殷兆林要走的頭天晚上，這對戀人許下終身。從此，劉娣英開始了默默的等待，殷兆林則背起行囊，作為原高炮67師619團四連的一兵，踏上了遠去的征程。

殷兆林在部隊進步很快，僅1年時間，他就成了“神炮手”“五好戰士”。然而，命運之神卻與風華正茂、血氣方剛的殷兆林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在一次戰斗中，他被橫飛的彈片擊中了后背，倒在了一片血色之中……

都說軍人回家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站著凱旋，另一種是躺著犧牲。殷兆林卻是躺著，從戰場回到了他的家鄉。

1968年冬天，倚門相盼的劉娣英終于等到了心上人歸來。然而，滿心的歡喜卻在相見那一刻被凍成了冰碴。參軍前那個英俊的小伙癱坐在輪椅上，沉默無語，眉宇間凝滿憂愁。原來，彈片打斷了殷兆林的脊柱主動脈，造成他下半身癱瘓，成了一名重度殘疾軍人。

“英兒，我是個廢人了，這輩子只能在輪椅上度過，我不能連累你……”殷兆林一次次地勸說劉娣英結束倆人的戀愛關系，還偷偷托人為劉娣英介紹對象。可不論他怎么趕，劉娣英就是不離開。面對家人的阻撓，她更是“鐵心吃秤砣”，對父母說：“你們不同意這門婚事，那我就不嫁他。我去照顧他，總可以吧？”

就這樣，沒有祝福、沒有婚禮，最初甚至沒有名分，劉娣英搬過去和殷兆林住在了一起。

一句承諾堅守了半個世紀

“英兒，我沒有腿了，后半輩子可咋辦？”

“我有，這輩子我倆共用一雙腿。”

一句承諾，劉娣英堅守了半個世紀。

每天扶著個頭高大的殷兆林起床、上廁所，為他擦洗身子，對身材瘦小的劉娣英來說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單調苦累的日子，沒有壓垮這個堅強的女人。她總是把殷兆林梳洗得干干凈凈，穿戴得整整齊齊。

有一年翻建新房，連日的陰雨和忙碌讓殷兆林發起了高燒。深夜，劉娣英獨自推著殷兆林去1.5公里外的鎮衛生院看病。泥濘的小路上，她深一腳淺一腳地推著沉重的輪椅，好幾次跪倒在泥水中。

忘不了那個風雨交加的晚上，殷兆林睡覺時不小心從床上摔了下來，頭被凳子角磕破了好大一個口子。劉娣英被驚醒后，看到滿臉是血的殷兆林，失聲尖叫起來。她想把丈夫扶上床，可任憑她使多大的勁也扶不上去，急得坐在地上哭了起來。殷兆林一邊安慰她，一邊指揮劉娣英把一高一矮兩把凳子放在床邊，讓她扶著自己先坐到矮凳上，再坐到高凳上，像上臺階一樣一級一級挪上床。

劉娣英起早貪黑、無怨無悔地照顧著殷兆林，鄰居們見她太辛苦，勸她請個保姆。但要把丈夫交給別人照顧，她說啥也不放心，始終獨自默默地支撐著，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

2015年冬天，已經74歲的殷兆林忽然天天咳血，被醫院診斷為晚期肺癌。醫生的判斷是，他只有半年的時間了！得知消息，平時再苦再累也很少落淚的劉娣英躲起來大哭了一場。她不停地自責，怪自己沒有照顧好丈夫。

考慮到殷兆林的身體狀況，只能通過吃中藥來進行保守治療。由于身體機能嚴重退化，殷兆林大小便極不規律，一天要更換很多墊布，劉娣英的手就一天到晚地泡在涼水里，不停地清洗墊布。每天，上了年紀的劉娣英扶丈夫坐上輪椅也愈發吃力，從床到輪椅不到1米的距離，卻要分解成好幾個動作才能完成：先把殷兆林的腿挪到輪椅上，接著拉他坐起來，然后劉娣英抱著殷兆林，兩人一起使勁坐到輪椅上，每一次下來兩人都氣喘吁吁。

如今，醫生預言的“半年時間”早已過去，堅強的劉娣英用深情的愛，創造了丈夫的生命奇跡。歲月的侵蝕，加上超常的勞作，劉娣英早已蒼老了面容，佝僂了身軀。可她對這些都不在乎，她念叨最多的是擔心自己老了，以后照顧不好殷兆林。

人們常說，時間能夠沖淡一切。但半個世紀過去了，劉娣英對殷兆林的愛卻未曾褪去半點。那是因為在她的心里，一直有這樣的執念——你為了祖國不顧生死，血灑疆場；我必與你生死相依，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