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靈魂（外一篇）

馬紅瑩

早晨，疾步于上班的路上，每天的這條街，似曾相識的這些人，都在用各種不同的方式，做著同樣的事情一一趕路、趕車、趕時間，一路小跑、行色匆匆！

他們到底都在追趕著什么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現代人的速度？現代人，是不是被綁架了呢？我被自己的想象嚇了一跳……

現代人被“時間”綁架了，被它挾持著向前。看不清腳下的路到底通向何方，只知道不停地趕路、趕時間，只知道五點、六點、七點、八點……都分秒不讓地牽著他們的身軀，他們只能在忙亂中尾隨，身不由己。

現代人被“現代”綁架了，被他裹挾著飛奔。跟著網絡、追著信息、順著變化，他們要不斷地適應，還是跟不上“現代”的步伐，還是會咧咧巴巴地摔著跟頭，不由自主。

現代人被“責任”綁架了，被它羈押著前行。他們勞心勞力勞苦勞頓，只為盡職盡責盡善盡美。為人子女需盡孝、為人父母需盡責、為人職工需盡力、為人朋友需盡心……為人者，皆負債累累。

現代人被綁架了，看起來有點狼狽。狼狽到沒有時間整理心情，狼狽到淡忘了生命的快樂，他們在茫然趕路中錯過了花開花謝，在行色匆匆中擦肩于日出日落……

現代人聰明、富裕、懂科學、有學歷，卻已經做不出韻律詩，因為他們早已不受格調的限制；現代人很少風花雪月訴衷腸，自然在他們心中已然是一門科學，而非情絲之體……

現代人都感恩過上了好日子，可都感慨迷失了自己。

難怪現在網絡上如此流行一句諺語：“別走得太快了，等等自己的靈魂！”

一路走來，“衣”路情

聽說要動遷，媽媽開始坐立不安。住樓自然有住樓的方便，但這大大小小幾柜子的衣服著實成了媽媽的心病。棄之不舍，搬之無力。

“有什么舍不得的，都過時了，就是再放上幾十年，還是沒人穿，干脆挑一挑或賣或扔了算了！”這是我和姐姐的共同意見。

于是，我和姐姐將大包小包全部搬到院子里，我家的服裝大盤點開始了。

媽媽先選中包得最方正的一個包裹，一邊慢慢打開，一邊說：“這包全是好衣服，當時還不舍得穿，這就不能穿了，可惜了！”

“天！咱家誰當過兵啊？怎么還有綠軍裝！”我從包里拎起一件軍裝，就往身上穿。沒有領章，袖口已經嚴重破損。

媽媽看著我將衣服穿在身上，笑得合不攏嘴！“十億人民十億兵，我們那時候可興穿這個了。穿上這衣服，腰板格外直。看，這是戴毛主席像章的位置”。說著，媽媽指了指我的左胸口滿是小眼的地方。然后，起身進屋子里去了。姐神秘的說：“媽給你取像章去了”，我會意一笑！

近年來，媽身體一直不好，總是一副憂郁的樣子，特別不愛動彈，對什么也不感興趣。難得今天興致這么高。很快，媽媽拿出了各式各樣的毛主席像章，并仔細挑了一個，親手給我戴上！我不禁正了正衣襟，筆直地站在媽媽面前！

“還是這衣服帶勁，能把人穿精神了！”媽媽滿眼含笑，一字一頓地說。好久沒看到這眼神，沒聽到這么有力量的聲音！

“好，我明天就穿這個上班！”我本來是想和媽媽開玩笑的，可話還沒說利索，就和姐姐笑翻了天。

媽媽不再理我，繼續在她或藍或黑的衣服堆里尋找當年，回憶著一件件“艱苦樸素”，翻騰著一層層“革命色彩”！

我和姐姐又開辟了新天地。這些都是我們小時候的裹體之物，清一色粗布衣服，全部變了顏色。

“唉！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我特感慨地想起了小時候的流行語。

“應該是：一條褲子穿九年，九年繼續往下傳。”姐有節奏地說出了我們小時候跳皮筋時的兒歌！

“就你和我哥好，我就穿你們傳下來的！穿上時就沒有一件不帶補丁的”。我忽然感覺特別吃虧！

“還說？這個是怎么回事？”姐姐拿起一件深綠色的褲子給我看。我記得，那年我不及十歲。過年的頭幾天，看著別人都有新衣服，也吵著要，那時候剛剛不用“票”買布，媽媽便一狠心，花兩元錢到“供銷社”買了這塊布。然后，自己裁剪，手針縫制，一夜之間就給我做好了這條褲子。而我，親眼“監工”了整個流程。沒辦法，這是我第一條有“產權”的褲子。穿了好幾年，雖然那個年代不流行八分褲！

“你還委屈？你看這大包小包，全是你的衣服！”姐再次用事實反駁我，搬過一個大包摔在地上！這可是真的。生產隊解體后，爸爸媽媽一下班就扎進自家承包的責任田里，用勤勞的雙手率先闖入“萬元戶”行列。家里條件好了，媽媽開始支持我追求美了。讀初中時，我在一段時間竟引領了時代潮流。

比如這件我最喜歡的藕荷色蝙蝠衫，前后片連著，分不清身子還是袖子。剛穿上那幾天，我在校園簡直成了焦點，得意之際，老師卻說這是奇裝異服，上學不準穿。沒想到剛準備脫掉時，滿操場五顏六色的“蝙蝠”已經成群結隊了，形成不可壓制的態勢！后來，校長、老師也索性“呼扇”起來。于是，我們私下里開始流傳：“不管多大官，都穿蝙蝠衫”的順口溜了！

其實，時尚是每個人的追求。

就像這皮大衣，幾千元一件，不也以迅猛的速度普及到家家戶戶了嗎？有一段時間，街頭巷尾，大同小異的皮衣、夾克，像制服一樣。皮衣店連成街。

那時夏天的奢侈服裝就屬“焦衫”了。我家的焦衫是爸爸開的頭，媽媽收的尾，媽本來不想買，總說：“什么材料做的呀？那么貴！”爸說了：“別管什么材料，這是身份的象征，這是消費觀念問題！買！”

現在想想，這也是改革開放的成果啊！

“姐，你說這些衣服還能流行回來嗎？”說實話，很多衣服還真挺舍不得扔。

“什么叫流行？你不覺得‘返璞歸真就流行，‘與眾不同更流行嗎？想穿你就穿，這就是個性，有個性就會引領潮流！”

我忽然感覺，姐姐的話太有道理了，你看她身上的幾件衣服，最里面的是最長的，最外面是個背心！從色彩到布料搭配得根本沒什么道理，可是，很有回頭率的，韓版！

而我呢？新買的牛仔褲像穿了幾十年了似的，顏色舊得發白，還有幾處漏洞？也是潮流嘛！而且這款是獨版，唯我所有！

這就是衣服的變更，從粗衣布衫到艷裝華服；從一衣多人到一人多衣；從大眾如一到彰顯個性，當然也從別出心裁到返璞歸真。

我和姐姐一包包的展開舊時的衣物，也一頁頁的翻開歲月留下的痕跡。一路走來，“衣”路傳遞著時代風尚與潮流，記錄著社會發展和文化進步，也訴說著我們心中揮之不去的種種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