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世忠
院子里張燈結彩,笑聲飛揚,熱熱鬧鬧。
二驢臘月二十六要娶媳婦了。
他會開車,平時鄉親們讓給捎個啥的,從來是有求必應。街坊鄰居紛紛都過來幫忙了,可是卻看不到大驢的身影。管事的老張把二驢叫過去說:“娶媳婦哩,要是不趁著這把疙瘩解開,等到啥時候?你得去叫一下你哥,唱主角的不登門。外人會笑話的。”
二驢怕討沒趣,不想去,又怕拂了管事的面子,只好答應:“讓誰先探探俺哥的口氣,我再去中不中?”
大驢正在家里看電視劇,見老張來了,連忙讓座,又倒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稀客,稀客。老伙計有啥事?只管說。”
“沒事就不能來和你嘮嘮嗑?”
寒暄之后,老張就說明來意。大驢說:“謝謝伙計的一片好心,我得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再給你回話。”
老張說:“等你到天黑咋樣?”
大驢說:“行。到時我不回話,你就別再跑了。”
婉言拒絕。走南闖北,閱人無數的老張,還能看不出眉高眼低。回到家。他給老婆學了這件事。老婆也說:“不是人家大驢不去,換上誰都不會去。那件事你給忘了?”
都是院子里那棵泡桐樹惹的禍!大驢二驢爭吵不休,還動了手,之后打官司弄得仇上仇冤上冤的。兄弟鬩墻,形同路人。前年,大驢的兒子囚車禍住在醫院,父親勸二驢說,你是孩子的叔叔,得去看看。二驢說,我不去,那一次多虧了110,要不然我的骨頭早都漚成灰了。無奈之下,父親只好把一家老少爺們叫來,眾口鑠金,都奔一個主題。
“中,我去。”二驢勉強答應下來。
“叔叔來看你時,可別不吭聲,知道嗎?”聽說弟弟要來醫院,大驢兩口子很高興,連忙叮嚀病床上的兒子。話落音,二驢就掂著一箱奶走進病房。大驢忽然發現兄弟頭上用細麻繩系著一個鞍眼(舊時遮擋牲口眼睛的一種工具),已經磨損的藍布罩都變成白色,圓鼓鼓的。如同戲臺子上的小丑,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那意思分明是說自己來醫院看侄子是有眼無珠!
頓時,大驢紅著臉不吭聲,像是挨了幾耳光一樣。他的妻子皺著眉頭,就像誰欠了她麩子還了糠似的。
這是演的哪出戲?同病房的人都莫名其妙,后來才恍然大悟。這事兒自然被當成茶余飯后的咕咕典兒,一傳十,十傳百,就連周圍幾十里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樹不倒。刨坑小。不管想啥法都得讓兩家和睦!想到這,老張再一次前去找大驢。他一進門。大驢就說:“伙計,你的好心我領了不中。我不想再丟人了。”
老張知道船彎在那里,說:“宰相肚里能撐船。那事是二驢的不對,他年輕,不懂事,就別和他一般見識了。”
“不懂事?他咋沒有用頭往汽車上碰?碰死了,我買一掛鞭放一放!”大驢妻子怒形于色。
“放你娘的屁!”大驢的臉脹成了醬紅色,豬肝一般,眼睛瞪得雞蛋一樣大。
打斷骨頭連著筋。雖然兄弟倆之間隔閡很深,但還是有突破口的,老張心里閃過一絲透亮。他把大驢約到一家飯店,兩杯酒下肚,問道,伙計,真的你想不到二驢的一點好處不是?
大驢答非所問,再黑的馬能沒有一根白毛兒?
你就說說黑馬身上的白毛兒。
開始大驢不說,聊著,聊著,他就打開了話匣子:離家上高中二驢總是給我送蒸饃吃,我蓋房時他跑前跑后累得腿疼,春節給俺孩子發壓步錢,一古腦兒說了七八件。老張正想插話,大驢的手機響了,摁了接通鍵,馬上臉色就變了。妻子到鎮上燙頭發,半路上心臟病復發,被送到了醫院。大驢和老張立馬趕過去,醫生指了指二驢說,晚來十分鐘,人就沒命了,幸虧他送來得及時。原來是兄弟開著車到集上買菜,碰見一個女人倒在地上,停下來一看竟然是嫂子,就連忙給送到醫院,還付了住院費……
現在請新郎的伯伯嬤嬤閃亮上場!一陣調侃幽默之后。婚慶司儀問大驢的妻子:“你最大的愿望是啥?”
“明年抱一對雙胞胎孫子,胖胖的。”
“還有啥?”
“讓二驢倆口子天天發財,萬事如意,夢想成真。”
“光許愿不算。”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人提議讓大驢請客,不請不中!
大驢笑著拿出了五張“大紅邊”。
誰說一個槽上拴不住倆犟驢?此情此景,讓辦事的老張喜不自禁,臉上蕩漾著一朵金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