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健
【摘要】 當代全球治理一方面在西方自由主義主導下缺乏對集體人權的應有尊重;另一方面在霸權主義主導下肆意踐踏各國人民和全人類的集體人權,使全球治理陷入嚴重困境。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對于化解全球治理困境具有重要的啟發意義,它要求確立各國人民和全人類的集體人權,要求各國政府對各項集體人權承擔共同和相互的義務,通過共建共商共享的集體人權平等原則,打破國家行動選擇上的囚徒困境,為國際霸權主義行徑設定集體人權的邊際約束,實現人類整體利益的最大化。
【關鍵詞】人類命運共同體 全球治理 集體人權
【中圖分類號】 D08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17.12.005
新一輪經濟全球化,一方面使全球的經濟、政治、社會和文化更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另一方面也導致了出現全球性經濟、政治、社會和文化危機的可能性。如何防止全球性的危機,使人類社會能夠延續存在、和睦相處和持續發展,是全人類面臨的共同挑戰和課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提出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主張,這是解決人類社會危機的中國方案,它為在全球治理中確立集體人權的約束提供了具有重要啟發性的理論基礎,對于制約西方霸權主義、推進全球整體化治理、維護各國人民和全人類的集體人權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人類利益格局的變化趨勢:從輸贏分化到休戚與共
經濟的全球化發展,導致國與國之間關系呈現出兩個突出的特點:一是各國利益的多元分化,二是各國利益的相互依賴加深。所謂利益的多元分化,是指在全球化的經濟交往中,由于各國在資源稟賦、生產能力等方面的差異,導致在全球化的經濟交往中扮演的角色不同,獲得利益的方式不同,獲得利益的多少也不同。在經濟的全球競爭背景下,國家利益間存在著競爭關系,一些國家的優勢往往意味著另一些國家的劣勢;一些國家的多得往往意味著另一些國家的少得。所謂利益的相互依賴加深,是指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世界各國的經濟普遍聯系起來,一國經濟出現問題,就會影響到世界其他國家的經濟出現劇烈動蕩。隨著全球化不斷擴展,各國相互依存的程度日益加深,通過資本、商品、信息、觀念等構成了一個“相互依賴網絡”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種緊密聯系是前所未有的。
在全球經濟、政治、社會、文化各領域之間聯系日益密切的背景下,經濟上的這種利益分化加劇和相互依賴加深的利益格局會向政治、軍事、社會和文化等各領域傳導,形成在這些領域普遍的利益分化與相互依賴。
全球化時代這種高度分化又深度相互依賴的利益格局,使整個人類的命運前所未有地聯系在一起。任何一個國家出現的問題,會迅速傳導到世界其他國家。原先只是某個國家單獨遇到的威脅,現在卻會轉變為對所有國家的共同威脅。例如,當一個國家的人民面臨基本生存和戰爭的威脅時,所形成的難民潮、恐怖襲擊可能會對其他國家和人民帶來嚴重的負面影響;又如,當一些國家在經濟發展上處于極度落后的地位時,可能會影響到世界其他經濟體的可持續發展;再如,當代出現的環境和生態問題,其影響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國家和地區的范圍,它對整個世界甚至人類的子孫后代都會產生深遠的影響;此外,當一個國家出現經濟危機時,往往會使全球經濟陷入衰退。在這樣的共同威脅面前,各個國家人民的利益和命運被前所未有地緊密聯系在一起,一損俱損,休戚與共。人們逐漸認識到人類社會在面對這些共同威脅時其實是一個整體,沒有一個國家能夠置身事外而獨善其身,也沒有一個國家能夠獨自解決這些問題。“各國相互聯系、相互依存,全球命運與共、休戚相關”②,人類面對“世界經濟增長乏力,金融危機陰云不散,發展鴻溝日益突出,兵戎相見時有發生,冷戰思維和強權政治陰魂不散,恐怖主義、難民危機、重大傳染性疾病、氣候變化等非傳統安全威脅持續蔓延”③等一系列共同威脅,必須建立和強化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意識,世界各國需要加強協調與合作,共同努力應對層出不窮的全球問題。
“人類命運共同體”首先是一個現實,反映了在全球化的最新階段展現出的日益相互依賴、休戚與共的人類利益格局。
已經過去的全球化第一階段與正在進入的全球化第二階段顯現出重要的差異。在全球化的第一階段,先發國家可以利用自己的優勢,通過不平等的國際經濟秩序,掠奪和剝削后發國家的人民,獲得超額利潤,并導致巨大的國際貧富差距。可以利用自己的政治優勢,干擾其他國家的政治進程,以維護本國的國家利益。可以利用自己的軍事優勢去侵略其他國家,讓它國臣服,屈從于自己的利益。可以通過文化傳播的優勢,貶低其他國家的文化,將自己的文化理念說成是普世價值,使他國人民從價值上認可和接受先發國家的地位優勢。在全球化的第一階段,這種我贏你輸的博弈使發達國家獲得了巨大的收益,并導致了世界各國嚴重的貧富分化和強弱分化。
然而,進入全球化的第二階段,這種輸贏分化正在衰退,代之而起的是命運與共。“命運”一詞,按照中國傳統文化的理解,是指人的生死、貧富、禍福、苦樂遭遇。在全球化的新階段,人類命運與共表現在經濟、政治、社會和文化的各個方面。在經濟上,任何國家的經濟危機都會迅速傳播和擴散,形成多米諾骨牌效應,導致全球經濟的劇烈動蕩;在政治上,發達國家對發展中國家的政治和軍事干預,導致極端主義崛起,發達國家接連遭遇恐怖襲擊,整個世界也面臨恐怖主義的威脅;在社會方面,西方國家支持慫恿一些國家的反政府力量,而這些國家的社會動蕩導致的難民潮卻使西方國家本身的治安陷入緊急狀態;在文化方面,西方國家長期營造的西方文化優越感和對其他文化的污名化,導致全球的文化和宗教沖突升級,也使西方國家內部的多元文化和多種宗教之間的沖突加劇;在生態環境方面,環境污染、全球變暖、資源枯竭對各國的經濟可持續發展和人民的生命健康都構成了嚴重的威脅。所有這些現象都昭示著輸贏分化的全球化時代行將結束,而休戚與共的全球化新時代正在到來。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對全球治理的新要求
全球化新階段呈現的這種人類利益休戚與共的新格局,迫切要求對國際秩序進行整體化治理。如果缺乏整體化全球治理,各國從理性原則出發,必然會全力促進本國利益的最大化。在人類利益休戚與共的新格局中,各國的這種理性選擇不僅不能達成人類整體利益的最大化,而且經常形成雙輸的博弈結局,陷入“囚徒困境”。整體化全球治理的目標,是協調各國的行動選擇,使各國從人類整體利益出發來約束自身利益實現的方式,最終導致人類整體利益的最大化與各國人民利益的合理實現,實現各國的合作共贏。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不僅反映了世界利益關系格局的這種新變化,而且提示了在人類命運休戚與共的現實環境下如何建構與之相適應的新型全球關系,它是我們對未來人類社會的愿景。在命運與共的全球化新階段,不同國家、人民、民族的生死、貧富、禍福、苦樂遭遇更加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使他國貧困、動蕩、衰落也會使本國陷入經濟、政治、社會和文化危機。相反,只有相互扶助、相互促進、利益共享,才能共同發展、共同繁榮、共保安寧。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要求改變現實世界恃強凌弱的霸權主義全球治理結構,建立共商共建共享的新型全球治理結構,這體現在經濟、政治、社會、文化和生態環境各個方面。
在經濟上,人類命運共同體要求合作共贏、共同發展、利益共享,追求自身利益的同時兼顧他方利益;各國要同舟共濟,而不是以鄰為壑,搞貿易保護主義,畫地為牢。推動建設一個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的經濟全球化,既要做大蛋糕,更要分好蛋糕,著力解決公平公正問題。
在政治上,它要求主權平等,國家不分大小、強弱、貧富,主權和尊嚴必須得到尊重;推動各國權利平等、機會平等、規則平等;推進國際關系民主化,各國平等參與決策,世界命運由各國共同掌握,國際規則由各國共同書寫,全球事務由各國共同治理;通過溝通協商化解分歧,通過政治談判解決沖突。
在社會上,它要求樹立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的安全觀。一國的安全不能建立在別國的動蕩之上,他國的威脅也可能成為本國的挑戰。鄰居出了問題,不能光想著扎好自家籬笆,而應該去幫一把。應建立全球反恐統一戰線,為各國人民撐起安全傘。
在文化上,它要求不同文明兼容并蓄,交流互鑒,不同種族、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不同宗教信仰、不同文明群體并存。文明不應有高下、優劣之分,而只有特色、地域之別。每種文明都有其獨特魅力和深厚底蘊,都是人類的精神瑰寶。不同文明應取長補短、共同進步,文明差異不應該成為世界沖突的根源,而應該成為人類文明進步的動力。
在生態環境方面,它要求綠色、低碳、循環、可持續的生產生活方式,平衡推進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不斷開拓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
缺乏集體人權約束的全球治理面臨嚴重困境
全球治理的一個重要維度是全球人權治理。全球人權治理的目標是促使各個國家尊重、保護和促進人權的實現。尊重、保護和實現人權既是全球治理所要達成的重要目標和結果,又是對全球治理過程、方式和手段的重要邊際約束。
全球整體化治理的實現,從全球人權治理的角度來說,就需要確立各國人民和全人類的集體人權,并以集體人權來約束各國僅從本國利益出發作出的行為選擇,確保各國和國家間組織對集體人權所承擔的義務。集體人權的權利主體是各國人民和全人類,義務主體是各國政府及其所組成的政府間組織,權利內容涉及各國人民和全人類作為人類共同體及其成員生存和發展所必需的最基本條件。缺乏對集體人權的確認,就無法使各國對人類最核心的整體利益作出尊重、保護和促進的承諾,并對各國政府的行為選擇形成有力的義務約束。
然而,在當代全球人權治理中,卻存在著看似相互矛盾實則相輔相成的兩個特征:一是在國際人權舞臺上占據主導地位的西方自由主義只強調對個人自由權利的保障,卻忽視對各國人民和全人類集體人權的確認;二是少數超級大國奉行霸權主義,經常以保護他國國內個人人權為名肆無忌憚地踐踏他國人民的集體人權。西方自由主義對集體人權的忽視與霸權主義對集體人權的踐踏,使全球人權治理陷入嚴重困境。
從國際社會對人權認可狀況來看,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尊重和保障人權成為聯合國秉持的一項重要原則,不僅在《聯合國憲章》第三項宗旨中明確規定“不分種族、性別、語言或宗教,增進并激勵對于全體人類之人權及基本自由之尊重”,而且制定了《世界人權宣言》和一系列國際人權公約來促進人權的實現。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經濟、社會和文化權利國際公約》等聯合國核心人權公約中,確認的主要是各項個人權利。盡管聯合國也先后通過了一系列有關自決權、發展權、和平權、環境權等集體人權的宣言,但由于受到西方國家的反對,僅停步于宣言和決議的形式,沒有形成有約束力的國際公約。這種重視個人人權而輕視或否認集體人權的現實,反映了在國際人權領域占主導地位的西方自由主義的傾向和要求。美國和西方主要國家不承認各項集體人權的人權地位,在聯合國作出的有關發展權的決議上,美國一貫作法就是投反對票,在環境權、和平權等集體人權方面也總是扮演阻礙者和攪局者的角色。
從全球人權治理的實踐來看,冷戰結束后,美國成為對世界最有影響力的超級大國,在國際經濟、政治、軍事等方面奉行霸權主義和美國利益中心主義:如果不損害到美國的利益,各國的自由就不受威脅;如果符合美國的利益,美國還會在各國間發揮一定的協調作用;但如果損害到美國利益,各國便無自主自由可言,美國會以強權實現自己的目標。與此同時,美國還將自己奉行的人權價值觀強行向世界各國輸出,采用各種手段迫使其他國家接受和遵從個人自由權利優先的自由主義人權觀。美國精英階層認為,“得救的道路只有一條,正確的生活方式只有一個,真正的價值結構只有一個”④,美國價值觀就應當是世界的價值觀。基于這種理念,美國罔顧世界各個國家和地區之間發展水平的不均衡性和文化傳統的差異性,經常以“他國侵犯人權”為理由干預他國內部事務,將人權作為實現其本國利益的選擇性政治工具,將人權政治化,并采取雙重標準。“一旦美國定下了目標,無論是否可以得到國際社會的支持,美國總是要行動的。”⑤在這種強盜邏輯下,美國主導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造成他國政權更迭、局勢動蕩以及大量的人道主義災難,踐踏他國人民的集體權利。
在霸權主義主導下的自由主義全球治理,由于缺乏集體人權的約束,導致了一系列嚴重的問題,并正在日益陷入難以自拔的困境。
首先,國家間貧富差距拉大,人民的基本生存權發展權得不到保障,這對世界整體的經濟和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構成了嚴重威脅。雖然自由主義強調自由競爭,但在失衡的國際秩序下,發展中國家在“自由競爭”中絲毫不占優勢,無論從國際分工、發展機會方面,還是從利益分配、成果共享方面,都更多地承擔了成本、風險和代價,卻遠遠沒有得到與之相匹配的機會和收益。
其次,戰爭與恐怖主義交織,人民的和平權安全權得不到保障。西方發達國家利用自己在政治和軍事上的優勢,對影響本國經濟和政治利益的國家橫加干涉,動輒采取軍事打擊,甚至入侵他國。這種恃強凌弱的霸權主義行徑,導致了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的興起,各種恐怖組織和恐怖活動攪得世界各國都不得安寧。
再次,“保護個人自由權利”成為美國及其西方盟國恃強凌弱實施霸權主義的工具,以他國政府在本國“侵犯個人人權”為借口,對屬于其他國家內部管轄事項任意進行干涉,操縱政權更迭,使各國人民的自決權得不到保障。
又次,西方發達國家特別是超級大國不能包容文化差異,不尊重其他文明,以自身的文化價值作為普世文明去框定豐富多彩的人類生活,宣揚“文明等級”,對許多古老而自豪的文化加以污名化,使其自尊蕩然無存⑥,各國人民的文化平等權得不到保障,導致了多元文化與宗教之間日益頻繁的沖突。
最后,各國都從自身利益出發,無節制地破壞自然,環境污染、全球變暖、資源枯竭等問題層出不窮,各國人民和全人類的環境權得不到保障。特別是作為資源消耗總量世界排名第一的美國,在應對氣候變暖方面采取消極態度,新一屆美國政府甚至宣布要退出經過艱苦努力達成的全球應對氣候變化的“巴黎協定”,使全球在保護人類環境權方面的共同努力遭受嚴重挫折。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要求用集體人權約束全球治理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提出的“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為化解全球整體治理的困境、推進全球人權治理提供了具有重要啟發意義的基礎框架。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一方面反映了各國人民命運日益加深的相互依賴,另一方面要求以集體人權的形式確認各國對人類共同命運必須承擔的義務,通過共建共商共享的集體人權平等原則取代以美國為利益中心的國際霸權主義,一方面打破國家行動選擇上的囚徒困境,另一方面為超級大國的霸權行徑設定集體人權的邊際約束,從而實現人類整體利益的最大化和發展成果的各國公平分享。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需要建構全人類普享共遵的價值和規范,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人類共同體成員的認同。而這種全人類普享共遵的價值和規范,就是人權的價值和規范;在人權基礎上形成的認同就是人類共同體的認同。人權是全球治理的重要維度,全球人權治理的目標是促使各個國家尊重、保護和促進人權的實現,它既是全球治理所要達成的重要目標,又是對全球治理過程、方式和手段的重要“邊際約束”。“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既對全球治理提出了要求,也對全球人權治理結構提出了反思和重構的要求。
在西方的傳統人權理論中,人是孤立的個體存在,人權在本質上就是保障個人的權利。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則要求改變這種“原子”式思維,從人的類屬性出發重新定義人的存在,從全人類整體權利的視角重新審視人權的主體關系結構。在人類命運共同體中,涉及三類人權主體,即個人、人民和人類;由此涉及三個層次的結構關系:一是個人人權與集體人權的關系,二是各國人民的集體人權之間的關系,三是各國人民的人權與全人類人權的關系。
首先是個人人權與集體人權的關系。從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視角來看,個人不是孤立的存在,個人權利只能在各種人類共同體中才能得到具體規定,個人人權必須受到集體人權的限制和約束。另一方面,集體人權不能脫離每個人的個人人權來獲得意義,集體人權是個人人權的實現條件和保證。如果集體人權異化為侵犯個人人權的借口和工具,它就失去了其作為人權的存在意義。
其次是各國人民的集體人權之間的關系。要在現實中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就必須確保各國人民享有平等的集體人權,以此來限制各國無限度地追求本國利益的最大化,約束國際霸權主義的恃強凌弱。這些集體人權主要包括:(1)各國人民的基本生存權:各國人民在生存受到嚴重自然災害、公共衛生危機、公共安全危機和社會危機時獲得緊急救助和援助的權利;(2)各國人民的發展權:各國人民均有獲得平等的發展機會、參與發展過程和分享發展成果的權利;(3)各國人民的和平權:各個國家和人民享受和平的生存環境、不受戰爭威脅和抵御戰爭侵略的權利;尊重不同國家和人民之間在經濟、政治、社會和文化方面的差異,通過對話相互理解、消除分歧、尋找共贏的解決方案;(4)各國人民的環境權:各國人民有權享有適于人類生活的自然和生態環境;(5)各國人民的自決權:各個國家和人民有自主決定自己經濟、政治、社會和文化發展的權利,非經授權不得干預;(6)各國人民的平等權:各國人民平等享有各項集體人權,不受歧視;(7)各國人民的民主權:各國人民有平等參與和監督國際公共事務決策的權利。
最后是各國人民的集體人權與全人類集體人權之間的關系。在人類命運共同體中,要確保全人類整體利益的實現,還進一步要求各國人民的集體人權及其相互關系受到全人類集體人權的約束。全人類的集體人權主要包括:(1)人類的生存權;(2)人類的發展權;(3)人類的和平權;(4)人類的環境權。人類集體人權的享有主體是所有人類成員的共同體,包括人類的子孫后代。人類集體人權的義務主體是各國政府和人民及其所組成的各種國際聯合體。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要求強化人類集體人權的意識和規范,明確人類社會的個體和集體成員對人類集體人權所承擔的義務,并在各國人民的集體人權與人類集體人權發生沖突時,對各國人民的集體人權實施必要的限制和有效的約束。
從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視角出發,集體人權是各國面臨全球化時代的共同威脅時應當達成的政治共識。人類命運的休戚與共使得在國際交往中必須確認各項集體人權,使之成為全球化背景下各國交往的共同基礎,以維護人類的整體利益。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思想超越了西方自由主義人權觀的局限,不再將人權限制在個人所享有的權利范圍內,確認以人民為權利主體的集體人權的人權地位。作為國際人權的權利主體是人民,包括已經組成國家的人民,尚未建立獨立國家的人民(如巴勒斯坦),以及作為人類整體的人民。組成國家的人民由國家來代表,尚未建立獨立國家的人民由它們承認的臨時政府來代表,而人類整體的人民的利益往往可以通過聯合國等國際聯合體來努力獲得保障。
集體人權的義務承擔者是各個國家及其所組成的國際聯合體。對集體人權的義務包括尊重、保護和促進實現。每個國家和人民都是集體人權的享有者,同時也必須承擔尊重、保護和促進其他國家享有同樣人權的義務,并同其他各國一道為促進人類集體人權的實現作出努力。聯合國等國際聯合體應當在確立集體人權、建立集體人權的國際保護機制、促進和監督履行集體人權義務、譴責和制裁侵犯集體人權方面發揮協調作用。
集體人權對國際霸權主義形成約束。各國國內人權保障約束的是國家權力的行使,集體人權約束的是各國無限度的自利行為,特別是國際霸權主義行徑。國際霸權主義行徑構成了對各國集體人權的侵犯,也是導致全球治理困境的根源。為霸權主義套上集體人權的枷鎖,有助于從根本上改善全球治理。
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的指導下,促使聯合國各成員國確認上述集體人權的人權地位,并使各國接受并承擔尊重、保護和促進各項集體人權實現的義務,既是為人權增添了集體人權的維度,也為全球治理確立了集體人權約束。它將促進全球整體化治理的有效實現,為全球擺脫各國行為選擇上的囚徒困境和以美國利益為中心的國際霸權主義提供更有效的治理框架。
總之,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對世界人權事業發展提出了新的要求。它要求超越西方自由主義單純強調個人人權的原子論視野,約束國際霸權主義的為所欲為,從人類命運休戚與共的視角調整個人人權、各國人民的集體人權和人類集體人權之間的結構關系,以確保在全球化的新階段人類整體的生存、發展、安全和健康。
(本文系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重大項目“人權若干重大基礎理論研究”子課題“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人權理論和實踐的新發展”研究成果;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博士后殷浩哲對本文亦有貢獻)
注釋
[美]羅伯特·基歐漢、約瑟夫·奈:《權力與相互依賴》,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275頁。
習近平:《共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在聯合國日內瓦總部的演講》,人民網,2017年1月19日,http://finance.people.com.cn/n1/2017/0119/c1004-29034571.html。
[英]以賽亞·伯林:《自由論》,南京:譯林出版社,2003年,編者絮語第2頁。
鄭永年:《通往大國之路——中國與世界秩序的重塑》,北京:東方出版社,2011年,第5頁。
明浩:《“一帶一路”與“人類命運共同體”》,《中央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6期。
責 編/馬冰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