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春樹
不靠譜的美國總統安保方案
史春樹
對武裝到牙齒的美國特勤處而言,保衛總統堪稱天字第一號使命,為此還做了諸多費力不討好的嘗試——
我們可以設想特朗普的車隊在紐約鬧市被示威民眾包圍的情景——千鈞一發之際,特工掏出神秘裝置,將某種化學物質向人群噴灑過去。瞬間,憤怒的人們變得溫順了。
“我們需要這樣一種手段,能讓不友好的人群立刻變得友好,”五角大樓的一家承包商曾在機密檔案中描述該裝置的作用機理,“這并非簡單地轉移民眾視線,我們可能得使用瓦斯、聲音、燈光和其他任何化學或生物試劑,防止示威民眾實施過激行為。”
這是1963年年底正式提出的一個聽上去荒誕不經的設想。彼時,約翰·肯尼迪剛剛遇刺。
肯尼迪之死暴露了總統安保機制的短板。半個世紀以前,美國總統專車已經配有高檔羊毛地毯和繡有總統印章的布簾,但防御能力幾乎為零。肯尼迪的專車原本附帶了一個透明的防彈護罩,但在1963年11月22日的達拉斯,因為當地氣溫過高,這個防護罩沒有被使用,導致肯尼迪直接暴露在刺客面前,最終于大庭廣眾之下中彈身亡。

目睹悲劇的特勤處由此意識到,要確保美國三軍總司令的安全,不僅需要訓練有素的保鏢,先進的技術手段也不能少。然而,彼時的特勤處甚至連如何操作防彈車都不知道。于是,任務丟給了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以下簡稱DARPA)的科學家。
DARPA曾幫助美國宇航員進入太空,并在誕生后60年間因為給互聯網、隱形戰機和無人機等尖端技術奠定基礎而出名。但多數人不知道,20世紀60年代初,該機構科學家承擔的最機密任務和戰爭無關,而是為總統安保殫精竭慮。
值得說明的是,DARPA真正著手研究保衛總統的高科技手段之前,它還得先過“保密”這關。因為繼肯尼迪之后,新上任的總統林登·約翰遜生性豪放,對“懦夫般縮在防彈玻璃后頭”的一切舉動都不感冒。如果讓他發現國防部將大量資源用在了總統安保上,多半會適得其反,可能所有人都會失業,甚至包括時任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以至白宮預算部主任科密特·戈登無奈地對DARPA負責人表示:“現在只有兩種可能性。一是馬上把這個方案槍斃。另一種選擇是,設法不讓約翰遜知道。我選擇后一個,悄悄繞過總統。”
任務就這樣啟動了——DARPA在未征得總統同意的情況下,著手研究如何保衛總統。
在解密文件中,一份落款為1963年12月3日的備忘錄概括性地闡述了DARPA應該為保衛總統做些什么:當務之急是升級總統專車,然后就保護政要的其他技術和策略集思廣益。到12月底,這項工作得到了正式命名——“星計劃”,即“戰略威脅分析和研究”的簡稱。在非正式場合,它又被稱為“轉門行動”。
技術人員研究肯尼迪遇刺時搭乘的專車發現,升級的最大難點是如何為車輛添加足夠多的裝甲,又不至于增加太多重量而被迫重新設計整個底盤。最后,車門處被裝上了鈦合金板,車內鋪上一層鋼板,防彈護罩也被修改為弧形,工程師們嘗試幾次才造出合適的防彈玻璃。
在此基礎上,DARPA還被賦予了設計新一代總統專車的重任。正是從那時開始,美國總統專車愈發堅固、豪華,被視為權力的標志。
然而,項目開始月余,DARPA就與特勤處的上級單位——美國財政部產生了嚴重的分歧。崇尚技術的科學家對財政部官員專業素養的缺乏頗感失望。例如,財政部協調專員阿諾德·薩格林要求DARPA開發一種能在數秒內讓刺客癱瘓的非致命武器,時間限定為“數周”。后者分析了各種方案,發現聲波武器難以控制威力,催淚瓦斯不能針對單一個體,其他方案不是射程太近就是可靠性極低,最關鍵的是,沒有任何一項能在幾星期內提供樣品。
不過,DARPA還是按要求試制并測試了一些武器,其中之一是受日本忍者啟發的、一端可以高速彈出的警棍,結果令人失望——樣品或者是用幾次就壞了,或者是根本無法擊中目標。另一個方案是麻醉劑噴槍,但科學家發現,如果事先沒戴防毒面具,特工自己可能先于刺客被放倒。
由于財政部的要求過于無理,DARPA不得不問計于蘭德公司等承包商。后者提了不少點子,但更像脫離現實的空想,包括給總統套上金屬防護網,以及給車輛外殼通電等。此外,“星計劃”還定期召開集思廣益會,產生的創意五花八門,其中最具科幻色彩的要數“幻覺生成系統”,即通過將總統周圍的空氣加熱以改變其折射率,增加刺客瞄準的難度。
還有建議稱,應以人工方式讓氣流不停地在總統面前流動。此舉被認為可以令子彈轉向,至少足以確保總統不被直接擊中。但計算結果顯示,除了示威者扔來的西紅柿,氣流對飛行物體幾乎沒有影響。科學家們還預測,扔西紅柿的人第二次或第三次投擲時就會校正目標。
不過,作為該想法的變種,讓氣流吹拂總統身后的星條旗的提議被采納了。資料顯示,這招的基本原理是讓飄動的國旗分散刺客的注意力。
可以說,這一段時間,DARPA儼然成為安保技術創意的集大成者。
但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雄心勃勃的“星計劃”在啟動次年就不了了之了。至此,DARPA的全部成果包括修復總統專車,設計第二代專車,升級總統直升機,并開展關于安保工作的20余項研究。另有一批可向6米外的目標噴射辣椒水的水槍于1965年交付,但它們從未派上用場。
也許,正如蘭德公司分析師指出的,“星計劃”的最重要教訓是:十全十美的安保并不總是可取的。因為總統不可能時時處于高防備環境中,總不至于“為把風險降到最低”,讓總統“躲在地下幾千英尺的鐵箱里”。
如今,DARPA對總統安保的貢獻已被大多數人遺忘。不過,曾負責此事的DARPA反叛亂辦公室在20世紀60—70年代飛速擴張,并發明了旨在監控越共游擊隊的武裝無人機。
正如沙倫·溫伯格在《戰爭幻想家》中總結的那樣,DARPA對如何保護生命這件事并不在行,作為對比,其當年研發的武裝無人機經過不斷改進,最終成了21世紀最可怕的殺戮工具之一。
(責任編輯:葉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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