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人責己

羅日榮

范純仁是北宋名臣范仲淹的二兒子，雖文學才華不如其父，但為人處世卻為當世之人稱頌、后世之人仰慕。范純仁有一段名言，可以概括他為人的宗旨：“吾平生所學，唯得忠恕二字，一生用不盡，以至立朝事君，接待僚友，親睦宗族，未嘗須臾離此也。”他在告誡子弟時也曾說：“人雖至愚，責人則明；雖有聰明，恕己則昏。爾曹但常以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不患不到圣賢地位也。”

范純仁的寬恕之心是出了名的，所以大家和他交往也是毫無顧慮，實話實說。范純仁退休之后，他的好友程頤去拜訪他。兩人一邊喝茶，一邊聊起往事。程頤直言不諱道：“當年你有很多事情都處理得不妥，難道不覺得慚愧嗎？”范純仁不知程頤所指，于是對程頤說：“正叔（程頤字正叔）不妨直言。” 程頤說：“你任相第二年，蘇州一帶發生暴民搶糧事件，你本應在皇上面前據理直言，卻什么也沒說，導致許多無辜百姓受懲罰。你任相第三年，吳中發生天災，百姓以草根樹皮充饑。地方官員報告多次，你卻置之不理。”范純仁連忙低頭道歉：“是啊，當初真該替百姓說話！”此后，程頤又指出了范純仁的許多過失，范純仁都一一認錯。

事隔多日，皇帝召見程頤問政，程頤暢談了一番治國安邦之策，皇帝聽后贊嘆不已，感慨地說：“你大有當年范純仁的風范啊！”程頤忍不住問：“難道他也曾像我一樣向皇上進言過？”皇帝命人抬來一個箱子，指著說：“里面全是范相當年進言的奏折。”程頤感到錯怪了范純仁，第二天專程登門道歉。范純仁只是呵呵一笑，說：“你說得有理啊，我是宰相，災民沒有得到救助，是我的失職。”

世上之人，往往恕己易、恕人難，責人易、責己難，難就難在時刻以公正之心反思自身、寬以待人。范純仁是有大智慧的人，他明白德行成就的關鍵就在于“恕己之心恕人，責人之心責己”。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我們在生活當中，有可能會遇到很多矛盾，這個時候，是一味地指責別人的缺點與過失，還是反省自己的不足，兩種做法足以見證一個人的境界，也決定著解決矛盾的最終結果。

有一個故事：在沙漠中旅行的兩個朋友吵架了，其中一人給了另外一人一記耳光。被打之人一言不發，在沙子上寫下：“今天好友打了我一巴掌。”他們繼續往前走，出了沙漠，來到一條河邊。他們決定休息一下。被打之人一不小心掉進河里，幸好被朋友救起。隨后他拿了一把小劍在石頭上刻下：“今天好友救了我一命。”一旁的朋友好奇地問道：為什么我打了你以后，你寫在沙子上，而現在要刻在石頭上呢？被打之人笑著回答：“當被朋友傷害時，要寫在易忘的地方，風會負責抹去它；當被朋友幫助時，要把它刻在心靈的深處，那里任何風都不能抹去它。”

晚清名臣曾國藩總結道：“做人之道，圣賢千言萬語，大抵不外敬恕二字。”古人也云：“以恕己之心恕人，則全交；以責人之心責己，則寡過。”恕人、責己，才能真正享受到“處處綠楊堪系馬，家家有路到長安”的瀟灑。

（趙麗娟摘自《中國紀檢監察報》2017年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