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官死亡近三年，為何案件還要開庭

王麗

通常情況下，追究被告人的刑事責任和處理涉案財產，是在同一個法律程序中進行的。只有出現了法定特殊情況，案件涉及的“人”和“涉案財產和違法所得”才會分別做出處理

7月25日，江蘇省揚州市中級法院就揚州市檢察院沒收山西省人民政府原副省長任潤厚受賄、貪污、巨額財產來源不明違法所得申請一案公開宣判，裁定沒收犯罪嫌疑人任潤厚違法所得人民幣1295.562708萬元、港幣42.975768萬元、美元104.294699萬元、歐元21.320057萬元、加元1萬元及孳息，以及物品135件，上繳國庫。

2014年8月29日，任潤厚被宣布調查；1個月后，任潤厚即死亡。在任潤厚死亡近3年后，其涉嫌受賄、貪污、巨額財產來源不明違法所得沒收申請案開庭，出庭的還有本案利害關系人任某、袁某。

揚州市檢察院沒收違法所得申請書載明：2001年至2011年，任潤厚擔任山西潞安礦業（集團）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山西潞安環保能源開發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山西省人民政府副省長期間，涉嫌受賄、貪污、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等行為。任潤厚死亡后，檢察院向法院提出了沒收違法所得的申請。

人都死了，為何還要開庭

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死亡，沒有審理完成的案件應如何處理？

刑訴法第15條規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不追究刑事責任，已經追究的，應當撤銷案件，或者不起訴，或者終止審理，或者宣告無罪：……（五）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死亡的……”

刑訴法第280條規定，“對于貪污賄賂犯罪、恐怖活動犯罪等重大犯罪案件，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死亡的，依照刑法規定應當追繳其違法所得及其涉案財產的，人民檢察院可以向人民法院提出沒收違法所得的申請。”

北京尚權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張宇鵬解釋說，通常情況下，追究被告人的刑事責任和處理涉案財產，是在同一個法律程序中進行的。只有出現了法定的特殊情況，案件涉及的“人”和“涉案財產和違法所得”才會分別做出處理，比如本案的情形。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死亡，案件終止審理，但涉案財產和違法所得要按照沒收財產的特別程序處理。

本案的審理中，利害關系人任某、袁某出庭參加了訴訟。張宇鵬說，利害關系人參加訴訟的法律依據是刑訴法第281條的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近親屬和其他利害關系人有權申請參加訴訟，也可以委托訴訟代理人參加訴訟。……利害關系人參加訴訟的，人民法院應當開庭審理。”

違法所得沒收程序適用于兩類案件

2012年，刑事訴訟法在修改時，首次規定了違法所得沒收程序。對一些重大犯罪案件，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逃匿或死亡，不能參加到正常的刑事訴訟中，檢察院可向法院申請沒收其違法所得。

但在司法實踐中，違法所得沒收程序適用是很少的。除了要滿足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死亡的條件外，這種情形也只適用于兩類案件：貪污賄賂犯罪、恐怖活動犯罪。

最高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副部級專職委員裴顯鼎曾披露，截至2016年底，全國法院共受理沒收違法所得申請案件38件。而且，其中大多數案件處在公告、延長審理期限狀態，難以向前推進。

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副校長林維告訴《方圓》記者，由于刑事訴訟法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逃匿、死亡案件違法所得沒收程序僅簡單規定了4條，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對此也缺乏系統的操作性規定，因此導致該特殊程序未能夠發揮預期作用。

為此，2017年1月5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關于適用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逃匿、死亡案件違法所得沒收程序若干問題的規定》，對違法所得的概念進行界定，明確了認定犯罪事實、申請沒收的財產與犯罪事實關聯性的證明標準，還對沒收程序、法律文書格式及送達方式作出規定，以期規范、推進這項“特殊程序”的適用。

林維認為，兩高的這個規定對違法所得沒收程序中涉及的若干問題進行了詳盡細致的規定，尤其是明確了這一程序適用的范圍，解決了最根本的適用前提問題，對于最大限度地實現違法所得沒收程序功能具有重要意義。總體上，該規定對違法所得沒收程序適用范圍的規定，既秉持了保障該特殊程序的立法宗旨，又能夠有效避免該特殊程序被濫用，兼顧了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利害關系人合法權利的保障。

死后開除黨籍是黨紀處分

任潤厚在死后半個月被開除了黨籍。

死亡后被開除黨籍，也有依據。《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第37條規定，違紀黨員在黨組織作出處分決定前死亡，或者在死亡之后發現其曾有嚴重違紀行為，對于應當給予開除黨籍處分的，開除其黨籍；對于應當給予留黨察看以下（含留黨察看）處分的，作出書面結論，不再給予黨紀處分。

現實中，死后被開除黨籍的情況并不太多，但近年也發生了數起。

這種情況往往發生在涉案官員死亡時，調查尚未開始，或者案件尚未進入司法程序。比如，北京市財政局原局長、北京市委原常委、副市長王寶森因貪污公款25萬多元人民幣、2萬美元；挪用公款1億多元人民幣、2500多萬美元，于1995年4月4日畏罪自殺。1995年7月，新華社通報說，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及有關部門遵照中央指示，對王寶森的經濟犯罪問題已查明，王寶森在任職期間，濫用職權，侵吞、揮霍、挪用公款，腐化墮落，是一個犯有嚴重經濟罪行的腐敗分子。經中共中央批準，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決定，開除王寶森的黨籍。再比如，2007年6月3日，天津市政協主席宋平順自殺身亡，后中央紀委決定并報經中央批準，開除宋平順黨籍。

如果案件已進入了司法程序，那么，司法機關對于已死亡的犯罪嫌疑人就不再追究刑事責任；而涉案的可能違法所得，就要適用“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逃匿、死亡案件違法所得的沒收程序”的“特別程序”進行處理。這類的典型案件還有兩起。

2014年10月27日，軍事檢察院對徐才厚涉嫌受賄犯罪案偵查終結，移送審查起訴。檢察院依法審查，查明徐才厚涉嫌受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應當追究其刑事責任。不過，2015年3月15日，徐才厚即因病死亡。根據刑事訴訟法第15條的規定，軍事檢察院對徐才厚作出不起訴決定，其涉嫌受賄犯罪所得依法律規定處理。

2013年，因涉嫌受賄，江蘇省南通市房產局原局長陳西被檢察機關立案偵查。隨后，在取保候審期間，陳西于2013年12月28日死亡。事后，南通市檢察院向法院申請，沒收陳西的受賄所得。不久，南通市中級法院作出裁定，沒收陳西受賄違法所得711.25萬元，上繳國庫。該案是江蘇首例犯罪嫌疑人死亡違法所得沒收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