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黃花分外香

馮曉蔚

在戰火紛飛的戰爭年代，有一支特殊的隊伍——文藝輕騎兵。他們用特殊的“武器”，在前方戰壕、在后方營地，在淪陷區、在國統區，用歌、用舞、用劇等形式鼓舞前方將士克敵制勝的勇氣。他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歡聲笑語，哪里就是一陣吶喊。當時的這些文藝輕騎兵，以其浩大的宣傳聲勢、豐富的表演形式，感染和鼓舞了廣大軍民，成為金戈鐵馬、烽火硝煙中的“戰地黃花”。

紅軍前進劇社：長征路上歌聲不斷

毛澤東曾經指出：“長征是歷史紀錄上的第一次，長征是宣言書，長征是宣傳隊，長征是播種機?！奔t軍前進劇社就是長征中的一支宣傳隊。

紅軍前進劇社的前身之一是紅四方面軍新劇團。它創建于1933年2月，同年8月，改為工農劇團，隨紅四方面軍轉戰南北，1935年參加長征，在長征途中改為紅軍前進劇社。

1935年3月，劇社隨紅四方面軍政治部和川陜省委西渡嘉陵江開始長征。長征途中，劇社同廣大指戰員一起翻雪山、過草地。6月中旬，紅一、紅四方面軍先頭部隊，在夾金山下勝利會師，喜訊很快傳遍兩個方面軍。由毛澤東、周恩來、朱德、劉伯承、王稼祥等中央領導同志率領的紅一方面軍到了達維，紅四方面軍派紅9軍25師師長韓東山前往迎接。當晚，會師部隊舉行聯歡會，以李伯釗為團長的中央軍委文工團為聯歡會演出了精彩節目。其中，有一首歌是陸定一寫的《紅軍兩大主力會合歌》，表現了全軍指戰員勝利會師的歡樂，同時也表達了兄弟部隊的團結，深受廣大指戰員的歡迎。通過劇團演出教唱，很快在連隊唱開了，鼓舞了戰士的斗志，增強了勝利的信心。

1935年8月29日，紅四方面軍30軍殲滅了包座守敵及援敵第四十九師，為全軍打開了北進通道。這期間，紅一方面軍3軍團政委楊尚昆、政治部主任袁國平指派宣傳部部長劉志堅率領總政治部慰問團赴包座慰問演出，正趕上李伯釗也來四方面軍辦文藝訓練班。這真是雙喜臨門。慰問團一行20余人，大都是原火線劇社的骨干，到了包座，不顧旅途疲勞，當晚就為部隊演出了戰士喜聞樂見的文藝節目，受到了大家的熱烈歡迎。他們不僅帶來了兄弟部隊的情誼，而且也帶來了好的作風、好的經驗和好的節目。這是四方面軍文藝戰士學習的好機會，彼此交流經驗，傳授技藝，此后的文藝節目也變得豐富起來了，從內容到形式都有了新的突破。李伯釗還親自到部隊教唱歌曲，到劇團組織排戲，教舞蹈，氣氛非常活躍。

1936年1月中旬，劇社又翻過夾金山回到紅五軍駐地丹巴。當時，紅五軍37團調駐丹巴東南130余里的牦牛村，抵抗敵人的追擊。劇團奉命慰問大炮山37團。大炮山是一座很荒涼的雪山，人煙稀少，野獸很多，經過艱苦行軍，走了整整兩天兩夜，才趕到大炮山腳下的牦牛村。從瞭望哨向南俯瞰，山下全是敵人的駐營地。敵人萬萬沒有料到，在這荒無人煙的雪山上，竟會有紅軍自天而降，更難想象還有這么一支紅色文藝輕騎兵飛臨到這冰天雪地的前哨陣地慰問演出。37團指揮員聽說劇社戰友冒著風雪，長途跋涉來演出，高興極了，提前為戰友做飯、燒水，并派人前往迎接，劇社一到陣地，就敲起了鑼鼓，整個陣地頓時有了生機。風像刀子一樣刮著戰士們的臉，面部肌肉凍僵了，手腳被凍麻了，可這喧鬧的鑼鼓聲卻溫暖了每個戰士的心。演員們登場前，凍得渾身發抖，可一上場就什么都忘記了，那惟妙惟肖、繪聲繪色的表演，撥動著每個戰士的心弦。演出結束，劇社戰士向指戰員們告別時，好多戰士激動地哭了……對戰士們來說，劇社給他們送來的不僅僅是一場文藝演出，而且送來了一顆火熱的心。在生死關頭，戰士們需要沉著的思考，也需要歡快的歌聲。

1936年10月，三大主力紅軍在會寧勝利會師。劇社又進行了整編，將“前進劇社”的三個團縮編為一個團，叫“前進劇團”，隨方面軍西渡黃河，奔赴新的戰場——河西走廊。

豫鄂邊楚劇隊：邊演戲邊戰斗

1941年秋，新四軍5師參謀訓練班搞了一次軍民聯歡晚會，幾個愛好楚劇的同志，演出了一出《新送十里涼亭》。李先念師長看后，詼諧地說：“我們的小參謀在臺上大出風頭！”演出的同志們聽了心里樂滋滋的。

這個劇本出自黃振，他是武漢黃陂人，曾經拜過師學過藝，用楚劇《十里涼亭》的形式編寫了這出妻子送夫參軍的劇本。

當時，組織領導指示邊區戲劇工作要充分運用民間形式，反映當前的抗日斗爭。5師政治部宣傳部部長劉放指示文工隊同志：要認真學習楚劇，3個月之后希望看到你們的楚劇節日。文工隊的同志為籌建楚劇組，從新兵連調來6名戰士，都是會唱楚劇的農民，加上黃振，共7人。方西兼組長，黃振兼副組長。

有了這7人，加上文工隊的同志作后盾，就可以開鑼演戲了。方西根據連隊戰士的思想狀況，編寫了一出新楚劇《趙連新歸隊》。不到半月時間，這臺戲就在師政治部作了首場演出，演出效果很好。

楚劇組成立后不久，文工隊就到敵人的大門口演了一場戲。

那是1942年春天。文工隊一行8人，包括7名演員，一個挑夫兼跑龍套，帶著簡單行頭，到了靠近縣城的建安集。建安集是敵占區，周邊駐有日偽軍。他們認為，這是部隊宣傳偽軍反正的好機會。

通過地下黨的關系，劇組一下子闖進了建安集。經過一番籌備，戲開了鑼，劇組同志們先演了一出傳統戲。接著，文工隊的《趕殺記》就上了場。這出戲唱的是已經反正的偽軍王排長的愛人，被鬼子派來殺死他全家的偽軍趙連長捉住了。趙連長舉刀要將她殺死。她滿腔悲憤，歷數階級仇民族恨，嚴厲責問趙連長為什么要助賊作惡當漢奸。這大義凜然的控訴，終于使趙連長幡然悔悟，棄暗投明，也帶領部隊投向了新四軍。

當臺上唱到“為什么幫日寇屠殺自己的同胞”時，觀眾們紛紛以憤怒和藐視的眼光看著“偽軍”，看得他們一個個都把頭低下去，個別“偽軍”還慚愧得落下淚來。一出戲唱了一個多鐘頭。后來，李先念看了這出戲，高興地說：“這個戲編得好，演得好，要多編多演?！?/p>

為了適應形勢發展的需要，1942年秋天，師文工隊改成文工團。楚劇組吸收了一批藝人，改編為楚劇隊，共20余人。黃振擔任楚劇隊隊長。這年年底，我軍集中在禮山縣（現大悟縣）滾子河練兵，文工團則忙著搭臺唱戲。endprint

日軍聞訊后，立刻調兵遣將，分14路向滾子河撲來，妄圖一舉殲滅我軍。部隊的情報非常準確，反“掃蕩”很有經驗，敵人分路進攻，部隊分兵突圍，群眾堅壁清野。文工團接到命令，隨政治部民運部部長余益安一起行動，大家一個一個地溜到后山，拉開距離，每人相隔50米左右，和敵人擦肩而過。文工隊員在暗處，敵人在明處，敵人大路進，大家小路出，等敵人到了滾子河，文工隊已順利地到了陂安南。敵人撲了空，文工團又接著在陂安南搭臺唱戲。事后，大家開玩笑說：我們運氣真好！敵人這次大“掃蕩”，未能動我們一根毫毛！

耀南劇團：排演《白毛女》鼓勵戰士多殺敵

耀南劇團于1938年春成立，原是八路軍山東人民抗日游擊第3支隊宣傳隊。為紀念1939年6月在山東省桓臺縣牛王莊與日軍激戰時英勇犧牲的司令員馬耀南，1940年正式命名為耀南劇團。耀南劇團曾先后隸屬于八路軍清河軍區政治部和渤海軍區政治部。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期間，耀南劇團發揮了文藝兵的特殊作用，他們以精彩的文藝演出，生動的政治宣傳和密切聯系群眾、艱苦奮斗的優良作風，給渤海區軍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

1945年8月，侵華日軍無條件投降，渤海區連成一片，耀南劇團隨軍區司政機關進駐惠民城。在勝利反攻的日子里，耀南劇團隨軍作戰。在這段時間里，團長彭飛等人創作了話劇《八年》，馬厚棟根據高樹勛起義的故事創作了《第八軍起義》。

不久，楊國夫司令員率渤海軍區主力挺進東北，劇團的領導成員做了較大的變動。劇團團長由從延安魯迅藝術學院調來渤海區的李毅漢擔任，劇團教導員先后由李劍夫、徐煥擔任。

1946年底，渤海軍區耀南劇團（1947年春改稱渤海軍區文工團）排演了大型歌劇《白毛女》。為了保證排演好這個劇目，專門成立了導演團，選配了A、B角。從1947年初開始，為渤海區軍民演出210多場。這年夏秋間，渤海軍區文工團在陽信縣參加“土改”復查。冬季排練了歌劇《周子山》，新年期間正式演出。這年，劇團還和新安旅行團、山東省文協文工團進行了聯合觀摩演出。

1948年3月，渤海軍區部隊奉命配合山東兵團主力部隊發起膠濟線西段戰役。部隊即將出征那天，軍區首長向部隊作戰斗動員，指戰員們斗志昂揚、群情激奮，誰也沒注意到天空零零星星飄灑的雪花。在這熱烈的氣氛里，渤海軍區文工團演出了大型歌劇《白毛女》，為出征的將士們送行。大幕一拉開，飄灑的雪花使舞臺上簡單的布景更增加了真實感，劇中“過年如過關”的悲慘情節，自然而然地和指戰員們的血淚苦情融合在一起。臺下爆發出憤怒的吼聲：“打倒地主階級！”“打倒蔣介石！”“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就在這時，觀眾中忽然有位戰士哭得昏厥過去，衛生員急忙上前搶救，把他抬到后臺。過了一會兒，他清醒過來，頭一句話就是：“連長，我一定要參加突擊班，我要報仇！”等他完全平靜下來，才哭著告訴大家，他家的遭遇比楊白勞還慘，地主逼債，搶走了他的妹妹，逼得病在炕上的老娘上吊自盡……

演到最后“斗爭黃世仁”那場戲時，臺上臺下高喊，“打倒黃世仁！”“打死那個狗東西！”有幾位在臺上的群眾演員，拳頭、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黃世仁”身上，打得他齜牙咧嘴地直叫喊。

1949年春節，渤海軍區文工團在淮海前線慰問時，華東野戰軍第10縱有個戰斗英雄對文工團的同志講：“看了你們在1947年演的《白毛女》后，我懷著滿腔的階級仇恨，立下志愿一定要打倒蔣介石，為喜兒報仇。在歷次戰斗中，由于我作戰勇敢，消滅敵人多，還被評為了戰斗英雄?！?/p>

《白毛女》的演出，有力地配合了土地改革和“三查三整”等各項運動。當時就有“開十次會，還不如演一場《白毛女》效果大”的說法。該劇對于提高部隊戰士和廣大群眾的階級覺悟，積極開展反霸斗爭和參軍參戰、英勇殺敵，確實起到了不可估量的推動作用。

1950年5月，除留下一個軍樂組和一個電影隊外，渤海軍區文工團其余60多人并入山東軍區文工團。至此，渤海軍區文工團完成了歷史賦予的光榮使命。

（責編 / 傅建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