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的香甜（外二章）

北京市海淀區海淀實驗小學/司 念

勞動的香甜（外二章）

北京市海淀區海淀實驗小學/司 念

那一年，麥子剛割過，老人和小女孩挎上棉袋，在曠野里彎腰，撿拾被遺棄的麥粒。麥粒被麥穗拋下，對曠野發出最后的呼喚。一堆一堆金黃色的麥茬，在田野上排兵布陣，等待最后的檢閱。秋風響起，草木搖落。十里湖水干癟，被群鳥嫌棄，往日的歡騰不再。傳說中的巨蟒遷往何處，老人和小女孩不禁思考，并竊喜。她們靜靜地觀察一株草、一顆棉桃、一粒麥子、一葉野豬菜。棉袋被世間萬物充實起來，老人花白的頭發，滿臉的皺紋，多年的圍裙，粗糙的手掌，兒時的記憶，清晰的往事。秋色無邊，小女孩天真爛漫，小小的身體，用棉袋裝滿夢想和快樂。塵世往往難以開口說笑，老人用她慈祥的面容、和藹的口吻，講述著一個又一個笑話。草房子被爹爹抽旱煙的煙頭點燃，從此舉家牽往異地，心跟著歡快起來。十六歲的閨房門從未關上，阿姆在秋夜起身替她蓋被，以防風寒看上。十八歲第一次坐船，帶上小小的兄弟，遠遠地嫁到陌生的人家。灶上的鮮魚跳動，眼睛與她對視，不知如何戰斗，求救于菜園鋤草的婆婆。棉袋在晌午被包好，就像數個世紀被閱讀。歷史的天空從此更加令人尊敬，偶爾在夜深時一聲嘆息，聽秋雨呢喃。夢里，小女孩夢見戴著草帽的爺爺，在田埂邊往麥地走來，捎上冒著熱氣的莧菜和米飯，它們香甜了一個秋季。也許，是所有的秋季。

昏黃的桐油燈桶里發出了噼啪的響聲，老人起身，從竹筐里拿起剪刀絞短燈芯。霜期更重了，月光的清輝映照在大地，萬籟俱寂，只有后巷里傳來幾聲犬吠。窗前的紅松和紅葉椿彼此慰藉，宛如從未孤獨過。風吹得它們思緒模糊。紅葉一片片落下，落進詩人的詩篇。自古就有的神話和傳說，在一間磚房里上演。稍近的真人故事，也在一間磚房里被多次背誦。時間從未走遠，就像故事里的人物和獨白，被清晰地記憶和思念。此后的鋼筋水泥、高樓大廈，虛無到坐不下一個溫暖的人，荒謬到放不進一顆善良的心。空蕩蕩的屋宇樓閣，從未被寫成一首詩。傳說中，老人探親途中遭遇老虎，勇武地化險為夷。遭遇白色的魂魄，虛心教導它改良從善。長途跋涉后，在天亮前，將所有的關心化為一句簡單的話，是否安好。然后，獨自返回。如果人生路可以重走一遍，是否人人勇于搏斗，選擇善良？輕薄的衣衫上布滿了補丁，沒關系，露水跟你一起赤裸，共同面對周遭的嘈雜和膚淺。破舊的冬瓜瓢從水缸里舀起一碗水，一飲而盡，就像喝了一百年的美酒。任秋風怎樣吹，也吹不散堅定的笑意。寒影重重，水煙淡淡。磚房里的煙草香還在彌漫，桌上的桐油燈，照在古樸蒼勁的大字上，毛筆挺立著，就如這里不屈的人格。

日暮的西風慢慢掀起來了，掠過一池秋水，夜色深沉，寒煙頓生。數年前這一時節，一個讀詩的人無法平靜。羅網里的魚兒在苦水中做最后的掙扎，它們不知未來的命運，是屠殺還是放生？詩人無心關注結果，她全部的身心被冷霜壓制。秋陰未散，親人何故咯血，她的肉身能否挨過肅殺的日子。中秋剛走，晚秋正來。門前的苦楝樹掉下了大片紫色的花瓣，飛鵠和大雁不約而同向南方尋找溫暖。屋后的黃狗莫名流淚，親人的魂魄和梧桐被一起送走，未來得及跟思念的人鄭重道別。思念很重的人啊，捶胸頓足，撕心裂肺。十多年的相親相靠，在一瞬間陰陽相隔。手掌心的溫度漸漸消逝，親人的眼角邊還有一滴淚未落下，這是蒼天對生者的眷顧，它怕思念的人看不見淚水里的叮嚀和牽掛。思念很重的人，一度躲避人世，漠視一切的前程。她只惦記后院的梧桐樹是否結籽，前庭的絲瓜是否開出黃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