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匪的天空

張守新

麻匪的臉望著天，天上有大雁成人字形飛過，麻匪看著天上那領頭的大雁，感覺自己就是那領頭的大雁。麻匪看著身后漂亮的女人和穿學生服的兒子，朝他們喊，快點！

兒子說爹，你慢一點，等著我們。

麻匪返身轉回，抱起兒子，然后拉著女人的手說，蘭花，我們一起走。

這是兒子最后一天在山上，明天縣城國小就要開學了，兒子最后一次跟爹娘在一起。

在這山上，麻匪是匪首，匪首的話說一不二。但麻匪什么話都聽女人的，女人當麻匪的家，兒子又當女人的家，兒子的話在爹和娘的耳朵里說一不二，爹娘都十分寵愛著眼前這個兒子。

女人說，兒子在城里書讀得挺好，國語和算術都是一百分。

麻匪說，我是土匪，咱們就得讓兒子好好讀書，讓他以后不走我們這條路。

兒子仰起小臉對麻匪說，爹，我要當土匪，當你這樣行俠仗義的土匪。

麻匪舉起了手掌比劃著嚇唬兒子道，你給我好好地讀書，你敢不聽老子的話，老子就揍你。

兒子舉起小拳頭比劃著朝麻匪道，你敢不聽我娘的話，我娘就揍你。

女人站在他們兩個人中間道，行了行了，你們兩個人別鬧了，明天我幫兒子收拾好行李進城。

麻匪問，要不要多帶幾個人保護兒子進城？

女人說，不要了，人多目標大，就我帶兒子一起進城。

其實兒子不是麻匪的親兒子，女人是半道上跟著麻匪上山的。

麻匪之前臉上是沒有麻子的，他人生得非常清秀，面色白凈猶如書生一般，又喜讀書，屬于雅盜。因他率部攻打一個大財主糧倉，沒想到財主暗通官府，他遭到了官兵的追捕，正在走投無路之際，他敲開了一戶農家的門，一個長相大約二十五、六歲左右的女子給他打開了門，家里有個一歲左右的娃崽正嗷嗷待哺，哭鬧個不停。可能是那娃崽見有生人進來，立馬就不哭了，而且還露出了一絲笑臉，朝著麻匪笑。那時候的麻匪哪有心思去看那個可愛孩子的笑臉啊！他一進門，雙腿跪在了地上，看也沒看清屋里的人，嘴里就說道，求恩人容我藏身。

只見一雙柔軟而又纖細的雙手拉著麻匪的手道，大哥快請起。

官兵的馬蹄聲漸近，女子的家中沒有藏身之處，她看到了墻角處的一堆糧食，女子對他說，大哥，你怕疼嗎？

麻匪說，不怕。

女子走到堆放糧食的墻角處，用她纖細而又好看的雙手捧出了一把黃豆，對麻匪說，只有這個能救你了。

麻匪正在迷惑，那個女子把一把黃豆放在爐火上燒了起來，那個女子又把麻匪拉起來坐在一把椅子上，用竹筷夾起滾熱的黃豆往麻匪的臉上放去，疼得麻匪大叫不止。

那個女子對他說，要想活命，就得忍住。

麻匪聽話了，像小孩一樣聽話，任女子在他的臉上用黃豆燒烙。

又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連帶著槍托聲，女子把麻匪從椅子上拉起來，把他推到了炕上，然后用被子把麻匪蓋了起來。

女子去開門，一伙官兵闖了進來，問，你家藏人了嗎？

女子從容地說，沒有。

一個好像官兵頭目的人問，那床上躺的是誰？

女子說，是我男人，正害天花。

說著女子拉開了炕上的被子，露出麻匪剛被黃豆燙過的臉，無比地嚇人。那個頭目看到一張無比丑陋嚇人的臉，嘴里連聲說，晦氣！

于是就帶著一伙官兵離開了女子的家。

官兵走后，麻匪從水缸的一泓清水中看清了自己嚇人的臉龐，這個男人當時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我還沒有女人啊！我以后成了這樣，上哪找女人啊！

女子抱著麻匪的頭，像安撫小孩一樣地安撫著麻匪說，你找不到女人，俺跟你，從今以后俺就是你的女人。

麻匪說，你都有娃崽了啊！

女子于是把自己的丈夫因抗官稅而被官府殺害一事向他抖落了出來。麻匪聽到這些，止住了哭，對那個女子說，妹子，從今以后，你就是俺的女人，俺就是娃崽的親爹。

麻匪下了一趟山，沒攻打下那個財主家，卻落下了一臉難看的麻子，還給山寨帶回了一個漂亮的女人和一個不知道爹是誰的兒子，如今這個兒子就在縣城國小讀書。

第二天天亮，麻匪的女人帶著兒子下山，麻匪一直送到山下，女人深情地望著麻匪說，你回吧。

麻匪叫過身邊的一個嘍啰說，你好好保護她們下山，如有意外，拿你示問。

嘍啰答道，是，老大。

說著，麻匪眼望著女人和兒子下山遠去了。約摸有兩個時辰左右，那個送麻匪女人娘倆兒下山的嘍啰回來了。進了山寨的門就一路大喊著，不好了，老大，嫂夫人和公子被縣官府拿在了縣衙！

麻匪一急，揪著那個嘍啰的衣領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嘍啰說，一進城門，嫂夫人遇到了一個熟人，那熟人是一個官兵的小頭目，然后嫂夫人就被他們帶走了。

麻匪一聽急火攻心，嘴里大喊，集合隊伍！攻打縣城！隊伍集合好了，麻匪一聲令下，嘍啰們下山去攻打縣城。到了縣城門口，只見城門緊閉，城門上方有隊官兵推出了被五花大綁的麻匪的女人和兒子。有一個當官模樣的人向下面喊話，你們都聽好了，如果你們匪首自動投降或者繳械，我立馬就放了這個女人和孩子！

麻匪聽到這話，就問上面，此話當真？

上面的那個當官的人道，軍中無戲言。

麻匪聽到此話，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扔在了地上，又命手下的嘍啰綁了自己，然后大步流星向城門走去……

責任編輯/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