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8日,美國貿易代表羅伯特·萊特希澤發表聲明稱,將根據美國《1974年貿易法》第301條,在涉及技術轉讓、知識產權和創新等領域對中國正式啟動貿易調查。特朗普政府這一舉措雖不能說是直接挑起貿易戰,但卻是對中國發出的最明確的貿易戰威脅。
“301條款”如同處理國際貿易糾紛的鈍器。美國每次使用該條款,幾乎都會給其與貿易伙伴之間的關系帶來劇烈震蕩。但事實的另一面是,還沒有哪一次使用最終引發了全面貿易戰。
對于貿易戰威脅,中國既不能自亂陣腳,也不應掉以輕心。關鍵在于,要對特朗普政府對中美貿易問題認知的深刻背景和現實盤算,有足夠清醒的認識。
美國宣布對中國啟動貿易調查的同一天,曾聲稱要與中國打經濟戰的總統首席戰略顧問班農離開白宮。有分析人士認為,這對中國來說算得上是一個“利好”,甚至會給中國帶來“喘息機會”。
情況或許沒有那么樂觀。班農離開了白宮,但“班農式”貿易理念并沒有。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在反對全球化,主張貿易保護上,特朗普與班農有諸多共同點。某種程度上說,與其說是班農影響了特朗普,還不如說他倆理念相合。
此外,班農的意識形態盟友、白宮國家貿易委員會主席納瓦羅,還在對特朗普政府的貿易政策施加影響。這位非主流經濟學家,向來不認為貿易能帶來國家間的和平,而且認定中美間的軍事對抗不可避免。
在班農、納瓦羅,或許還有特朗普眼里,美國堅持全球化和自由貿易,就為自身埋下了衰落的種子。班農的去職,充其量只能說淡化了中美貿易較量的民粹色彩。在具體決策層面,商務部長羅斯、貿易代表萊特希澤與貿易副代表丹尼斯·謝伊,都是十足的對華鷹派。
特朗普政府目前還沒有明確的對華貿易戰略,但大致輪廓與基本路數已初見端倪。比如,在中美貿易磋商中,美方聚焦具體、重大問題,而不在乎“對話”是否具有戰略性,有沒有“成果清單”也無所謂。7月19日首輪中美全面經濟對話,沒有如外界預期那樣發表共同聲明,已清楚表明了這一點。
特朗普政府會更加“務實”—務必取得實際成果,同時也會更在乎互惠。美方高度關注知識產權保護和市場準入問題,正是對自身是否“獲利”高度敏感的體現。與其前任相比,在具體領域,美方“照顧”中國發展中經濟體身份的意愿會更低,不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身份的動機會更強。
使用“301條款”對中國進行貿易調查,不意味著特朗普政府有了打貿易戰的藍圖,但突顯了其愿意冒打貿易戰風險施壓中國的意圖。可以想見,特朗普政府在針對中國的“貿易執法”上,將比其前任更嚴厲。對于這些可能的變化,中國都應有充分的思想準備。
針對美方的貿易調查,中國商務部21日回應稱,美方無視世貿組織規則,依據國內法對華發起貿易調查,是不負責任的,對中方的指責是不客觀的。中方對美方這種單邊主義、保護主義的做法表示強烈不滿。“中方將密切關注調查的進展,并將采取所有適當措施,堅決捍衛中方合法權益。”
中方的回應可謂有理、有利、有節。世貿組織規則在制定過程中,大量吸收了美國的貿易條款。比如,把知識產權保護、服務貿易納入世貿規則,正是美國力推所促成的。中國捍衛世貿組織規則權威,至少能在道義上贏得一局。
“采取所有適當的措施,堅決捍衛中方合法權益”,可視為中方對美國貿易戰威脅的警告。對強勢姿態做出強勢回應,才可能以平等的姿態與對手展開較量。
但同時也應注意到,美國對中國啟動貿易調查,與特朗普競選期間聲稱的將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對中國商品征收45%的關稅相比,姿態上已“溫和”許多。而且,雖然這類調查屬于單邊行為,但期間也會與中方有雙邊互動、磋商。中方“有節”的表態,也為后續較量留了余地。
不少人留意到,中國商務部近日接連對原產美國和日本的進口光纖預制棒和原產于美國和歐盟的進口非色散位移單模光纖,開展了反傾銷立案調查。有記者問,這是否可以理解為是中方對美國開展“301調查”的反制?商務部新聞發言人高峰8月24日回答說,這兩個反傾銷的案件,商務部是嚴格按照《反傾銷條例》的相關規定,按照程序開展相關工作,沒有其他因素的考慮。
中國不能左右美方最終調查結果,但并非只能坐等“宣判”。班農曾力勸特朗普徹底退出北美自貿協定。美國農業部長桑尼·珀杜在力阻特朗普退出時,給他看了一份地圖,上面顯示遭受打擊的恰好是給他投票的那些州的農民。特朗普隨后把徹底退出改為了重新談判。
中國也需要這樣一份地圖,讓特朗普一目了然:中美貿易戰會導致哪些人、多少人丟掉工作。特朗普把經濟問題簡化為貿易赤字問題,不會考慮全球化時代貿易的復雜性。鑒于此,與美方較量,中方在具體操作上應更精細化、更有針對性。
研究全球化的學者帕拉格·康納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存在一種遠比美國地緣政治霸權更強大的歷史法則,即供給與需求。無論貿易路線是否途經美國,全球化都會運轉良好。
全球貿易的增長,從根本上說取決于供給與需求。這是美國無法左右的強大的無形之手。中國不懼美國發起貿易戰,更大的底氣也在于中國自身的經濟實力以及世界經濟的全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