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成長，叫對世界說不

有一種成長，叫對世界說不

汪微微

植草女子一枚，喜隨遇而安，愛一個人發呆。文與人皆有野生的驕傲與葳蕤的倔強，亦有綠蕪叢生的力量。新浪微博：@汪汪微微

我有兩次非常難堪的敗家經歷。

一次是在大學畢業后不久，我和同學一起去逛街。我那時月工資不足千元，自己租房單住，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好在我生性物欲不強，也不喜盲目追逐潮流。我偏愛有品質的基礎款衣飾，乍看平淡無奇、波瀾不驚，卻會在不起眼的地方，留下一些匠心十足又回味無窮的走心細節。基礎款衣服雖然不會太出眾，但有著自己的味道，最重要的是永不會過時，這對于沒有多少經濟能力的職場新鮮人來說，是個既經濟又安全的選擇。

同學家境優渥，工作清閑，待遇也不錯，自己所有的收入都用來大刀闊斧地買買買。而且，同學是那種“一胖毀所有”的短粗身材，所以在穿衣打扮上格外用心用力。

在一家她常去的專賣店，她幾乎試遍了全場新款。她對衣物的精挑細選，透著對自己細致入微的寵愛，讓站在一邊的我都忍不住心生虧待了自己的內疚感。最后她花了自己近三個月的工資，買下了三件自己較為中意的衣服。

正如幸福是比較出來的，不幸也一樣，原本還算滿足的我，在目睹了同學的揮金如土后，不由得暗暗替自己抱屈。那種委屈的情緒一旦落地，便會滋生出無比憐惜自己的沖動，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東西都搶過來送給自己，所以在她挑選衣服時，我也試穿了一件黑色淑女小西裝。

這種過于隆重的小西裝，本不是我的菜，但同學說：“進了職場，你也該講究一下了！”她一邊漫不經心地說著，一邊飛快地看了我一眼。那種看，不是輕蔑地掃或不屑地瞟，而是斜斜地剜過來，瞬間便能把人的尊嚴凌遲成一片片。

我想，我可以不喜歡，但不可以因為買不起而讓人看不起。心里做了決定后，我又試穿了一次，感覺西裝肩膀過窄、腰身過緊，穿起來并不舒適。可彼時的我好像犯了失語癥，無論說什么，都像是在給自己買不起找借口。于是，我心一橫、牙一咬，硬著頭皮埋了單。

為了搭配小西裝，我又買了一件宮廷范兒襯衫。襯衫從領子到胸前，堆滿了一簇夸張的蕾絲邊，搭配后，使得小西裝看起來不那么嚴肅和沉悶。但費盡心機，我還是不喜歡——肩窄腰細，每次穿出去，感覺整個人都被衣服困住了；一想到自己為一個辛辣的眼神埋單，精神上也備受折磨。很快，那件貴而無用的小西裝，連同那件宮廷范兒襯衫，就被打入了衣櫥最深處。

另一次敗家經歷是在不久前，我被一個朋友帶到了一家私人體驗店。據說，店主眼光獨到，品位別具一格，還精通各種穿衣經，非常利于提升個人形象。

店主很熱情，根據我的身材和喜好，挑了大量衣服讓我試穿。朋友也在一旁推波助瀾，鼓勵我多嘗試不同的風格，我每穿一身衣服出來，她都會發自內心地贊美。

這一次我還算警惕和清醒，試穿一堆后，我挑了一件自己比較喜歡的開衫——質地普通，做工略顯粗糙，勝在款式別致。因為衣服是私藏品，看不到價格，等到結賬時，我才發現這件開衫遠遠超過了它的實際價值和自己的心理預期，并讓我心生一種不值當與受騙感。

這一次，沒有人用眼神剜我，但他們用熱情的眼神鼓勵我：好看的姑娘不能太省錢；你要相信，你配得上貴的東西；把自己過得像女王，你才能吸引國王……于是，我的失語癥再次復發，我也再次心情復雜地埋了單。

這件開衫，我后來再也沒有勇氣穿過。它讓我看到，這么多年過去，我還是沒有強大到理直氣壯地對別人說“不”，還是一只任人擺布和宰割的羔羊，習慣性地膽怯、妥協和憋屈。

你看重什么，就得為之埋單；你不敢對世界說“不”，就別怪被世界再三羞辱——這個世界，有一種非常淺顯世俗的公平，而成長就是積蓄對世界說“不”的勇氣和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