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以深情寄余生

且以深情寄余生

綠亦歌

香港科技大學碩士，作家、編劇。行走人間，賣字為生。相信天地有大美，文字有靜美。新浪微博：@綠亦歌

今年一整個春天，我都在外地做簽售會。

第一場簽售會在長沙，那時春天還未徹底來臨。現場有個女孩對我說，她患有抑郁癥，過去的一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過著非常痛苦的日子，不知道要怎么堅持下去。她問我：“究竟是什么支撐你一步一步走過這么多年的呢？”

我聽完覺得很難過，想給她一個擁抱，也知道對于她的痛苦，我無能為力。我努力回憶自己的過去，青春期最敏感的時候，我把自己關在黑暗的衣柜里，究竟是如何鼓起勇氣推開那扇柜門的？

我回答她：“因為責任。”

因為想要對過去的某一刻，拼了命活著的自己負責，也想要對無論風吹日曬都努力工作，將我養大的父母負責，還想要對那些將心中秘密吐露給我，陪我漫無目的地軋馬路的朋友們負責。

還有給我讓過座的陌生人、對我露出微笑的書店店員，以及在我看不見的世界的某個角落，忍受著比我痛苦一百倍的絕望，卻還是心懷感激地活著的人，我也想要對他們負責。

劉若英說：“感覺做過很多事情，卻仍感覺不足夠感恩生命。”

我的母親是老師，今天下班后情緒低落。過了很久，她才對我說，她以前教過的學生，次次都考年級第一，去年秋天升入高中，去了升學率更高的學校，昨天在教室里自盡了，大約是因為學業壓力太重，在新的環境里不適應。

她很難過，不停地對我說：“那么好的孩子，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呢？”

等一等，春天就來了。或許看到路邊那些不知名的花朵盛開的時候，破罐子破摔地想，大不了不讀書了，就坐在路邊和這些植物一起發呆——就算是這樣，也會比結束此生來得輕松一些吧。

我曾經寫過一個故事，里面的女孩說：“下輩子我想做一株植物，安安靜靜的，吸收很多很多的陽光和雨露，然后努力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一點。”

我確實認為，每個人都擁有結束自己生命的權利。只是，在某個平行世界里，25歲的你、55歲的你、100歲的你，站在時光的長河之上，看著15歲的自己，或許會告訴他：雖然現在很難很難，但請你試著再往前走一步，再咬牙忍一忍，就能看見光了——你后來讀了自己喜歡的專業，存錢去了許多地方旅行，在路邊聽過一首打動心扉的歌，會做好吃的芝士蛋糕，會和喜歡的人去游樂園約會……你往后的一生，比你曾經想象中要好許多，雖然沒能改變世界，但是生活中待人誠懇，工作時努力認真，是個值得信賴的人，甚至有人因為你的鼓勵而咬牙活了下去。

在某個平行的世界里，你平靜地度過了你的一生，白發蒼蒼，子孫滿堂。站在人生終點，你微笑著給了15歲的自己一個擁抱，對他說：“再堅持一下，可以嗎？請你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所以，如果可以，請再堅持一下，試著踮起腳推開面前那道沉沉的門。

雖然眼前很黑，看不見光，但那時的我從未懷疑過未來，我始終堅信未來會好起來的。

就算有一點愚昧，有一點天真，但也確實是這樣，才抵達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