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百萬絕戶之謎

●郁林興

吳百萬絕戶之謎

●郁林興

本欄目將邀請多位故事名家，擺擺龍門陣，念念山海經。我們邀請到的第一位名家，就是這位癡迷故事幾十年，發表故事近百篇的郁林興。郁老師是山花獎得主，還是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上海民間文藝家協會理事、上海故事家協會副會長、中國故事創作專家評審委員會委員。他藏著一肚子的好故事要跟大家分享。

一、風水寶地

新義村有個叫吳廷玉的大戶人家，家有百萬家財，方圓百里的人們都叫他吳百萬。

那年，吳百萬看到原來的老宅已難以容納日益增多的家眷，決定尋找一塊風水寶地擴建住宅。為此，他每天帶著大兒子四處選址，想找一處風水好又夠格局的宅基地，可一連忙了多天，沒有一塊地能中他的意。

正在他愁腸百結之時，一個身穿道袍的年輕人找上門來，他自我介紹說叫石澤兵，因為懂一些風水之術，特來幫吳百萬挑選一處能助吳家飛黃騰達的好房址。這真叫打瞌睡碰著枕頭，吳百萬滿心歡喜，立即跟著石澤兵外出選址。

兩人出了門，七轉八彎在村里轉了一大圈，最后來到村東頭一片地方，石澤兵伸手一指說：“我精細丈量過，這塊地四畝八分，正適合蓋座大宅院。”

滿懷希望的吳百萬一看是這地，一下泄了氣。

原來，這石澤兵相中的所謂風水寶地，竟是一塊沒主的荒地。地表面長滿了一人多高的雜草，草叢里蟄伏著許多大大小小的蛇，村里人一般都不敢靠近這里。更怪的是，以前有人曾在這里開墾種樹，可不論什么樹種，沒一棵能成活的。

吳百萬拉長臉說：“先生你這是開玩笑吧，這荒蕪雜亂之地怎能好作為我吳家的宅基？”

只見石澤兵哈哈一笑，說：“吳老爺，這塊地表面上看起來荒蕪雜亂，但其實暗藏精妙無比的玄機。您先看這塊地的方位，東南向有水，主的是流動的錢財運，水流不絕則財運不絕。但更為精妙的是，新義村四周河道縱橫，從高處看，河道相連，隱約蜿蜒成一條龍形，而這塊地正處在龍心口處。恕我妄言，住在這塊宅基地上的貴人，怕是要有崩天裂地之數！至于所有樹木無法在此生長，更為玄妙，你可知道，那紫禁城里也是一棵樹不長啊。而那些蛇蟲么，實有暗示，我只能言及于此，其他的你自行體會吧。”

石澤兵此番話一說，真不啻在吳百萬耳邊炸響一陣陣驚雷。他急忙止住石澤兵的話頭，摸出一錠銀子，塞進了石澤兵的袖口。

二、家門不幸

幾天后，吳家開始籌措在那塊荒地建宅院了。第一件事當然是清理雜草蛇蟲。可雜草好清，蛇蟲難除。膽大心狠的吳家大公子提議用火燒。吳百萬有點猶豫，石澤兵在一旁低聲說：“老爺忘了漢高祖斬白蛇起義嗎？漢高祖做得，令公子就做不得？”吳百萬的眼里掠過一絲奇異的光芒，狠狠地點了點頭。

吳大公子當即帶人在荒地放火，怕火勢不旺，還潑灑了不少煤油。熊熊大火整整燒了一天一夜，宅基地上只剩下一片灰燼。傍晚一陣大風吹來，露出了一大片焦黑的地面。

第二天，吃過開工酒，放過鞭炮，大公子帶著工匠開始打地基。因為土質堅硬，地基打得異常艱苦，但在吳公子的催促下，終于打好地基，一年后，一幢氣勢恢宏的大宅院得以建成。

那是一幢五進的大宅院，雕梁畫棟，美輪美奐。因為宅基上無法種植樹木，吳百萬重金搜購了很多花木盆栽，各處擺放，裝點得花團錦簇，暗香襲人。

當全家人喬遷進新居后的當天夜里，吳大公子做了一個夢，夢中一個白衣如雪的男人背對著他站在窗口，看身形是個老人。大公子警覺地問他是誰，老頭不說話也不回頭，大公子心下惱火，下床過去，粗魯地抓住老頭的肩頭，老頭猛一回頭，竟是一張雪白的臉，只見他突然伸出帶叉的舌頭在大公子的臉上舔了又舔，大公子只覺得腥氣撲鼻，一下嚇醒了。

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大公子的臉就腫了起來。開始還以為是普通的癤子膿包，請醫調治不但不見起色，反而越長越大。吳百萬不覺慌了起來。他原來聽了石澤兵的推算后野心勃勃，對這文武全才的大公子寄予了潑天厚望。現在得了這病，只能不惜重金，到處請名醫診治，可錢像流水一樣花出去，大公子的病不但沒見好轉，到后來整張臉像有蟲子在啃噬一樣，一點點被啃光了鼻子、眼睛、嘴唇，整個吳宅再也嗅不到花香，滿宅院都是藥味和大公子傷處的臭味。沒多久，大公子就魂飛魄散一命嗚呼了。

大兒子離奇死去，吳百萬急火攻心大病了一場。好在他還有一個小兒子也算聰明，他又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小兒子的身上。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不久，那二公子竟也生起了疥瘡，先是大腿上一大塊，慢慢地蔓延到全身流膿，最后也久治不愈一命歸西。

此后的吳家大宅到處彌漫著陰森森的氣息，吳百萬不知聽從了哪位高人的指點，閉門謝客整天誦經念佛，可任憑他再怎樣求神弄鬼，吳家還是不能擺脫厄運的纏繞，不到兩年時間，吳家十多口人一個接一個地得怪病而死，只剩下吳百萬一個殘燭之人。

三、冤有頭債有主

這一天，吳百萬拄拐走出臥房的門，面對冷冷清清的庭院，他對著天空發出悲鳴：“老天爺，我和你究竟什么仇什么恨，你要這樣對我？”

一個聲音從身后響起：“被你無辜殺死的那些人，他們又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恨，為什么慘死在你手上？”

吳百萬大驚失色，一回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那正是他到處都找不到的石澤兵。

“你？是你？你是什么人？這一切……都是你在搗鬼？”

石澤兵哈哈狂笑：“對，是我！我是什么人？我是十五年前全家被你淹死在太湖的石大富一家僅存的小兒子！你不記得他們了吧？你當初到處打家劫財，害死了多少人，怎么會記得我們這一家呀！”

原來，吳百萬年輕時專干殺人越貨的勾當，不知害了多少百姓。現在是仇家找上門來報仇了。

此時，只聽石澤兵一字一頓地說：“你現在很想知道你一家人為什么一個一個都死了的原因吧，我告訴你，都是這陰宅在起作用。我極力推薦的這塊宅基地本是一座亂墳古墓。你想，這墓地連樹也不能生長，你吳家生活在這上面能有好果子吃？”

吳百萬心中大驚。古墓？古墓之上為什么不能長樹？

“貴族在下葬時都會使用木炭、白膏泥、石灰混雜的三合土，由下向上，由里及外，逐層覆蓋、回填、夯實。此土能讓土壤板結，水分含量極低。古人還喜歡大量陪葬朱砂等金石之物，年深日久，金石的毒素會揮散到地表，哪能長得出樹？你想，你全家住在墓地之上，大兒子中毒有什么奇怪？你又在我的蠱惑下燒死了數以萬計的蛇蟲，這一燒相當于給埋在地下的毒素加溫，加速這些毒素的揮發，你一家人整天生活在這個毒氣籠罩的陰宅中，不死才怪呢！”吳百萬聽到這里，只見他仰天一聲悲愴：“報應啊”！一頭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