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曲《翻身道情》賞析

李虻　李金玥

王建中（1933～2016）是享譽中外的作曲家、鋼琴家。1950年考入上海音樂學院，先后就讀于作曲系、鋼琴系，畢業后留校任教，曾任教授、副院長。他創作改編的鋼琴作品追求中國風格和中國韻味，成功地將旋律優美的民歌、民族民間器樂曲與鋼琴的演奏技巧融為一體，使之成為國內鋼琴比賽和考級的指定曲目。其中，《翻身道情》《山丹丹開花紅艷艷》《繡金匾》《彩云追月》《瀏陽河》《百鳥朝鳳》《梅花三弄》等均為鋼琴改編曲的經典之作，膾炙人口，廣為流傳，深受廣大音樂愛好者的喜愛。

《翻身道情》原是一首根據陜北道情曲調填詞而成的漢族民歌，創作于1942年，曾從陜北根據地開始傳遍全國。原曲具有說唱藝術特征，速度變化大，演唱時唱腔與過門互相應和，多有虛詞和襯腔穿插在樂句之間。歌曲為三段式結構，以三種速度對比表達了三種情緒：快（翻身的歡快）—慢（苦難的回憶）—快（堅定鬧革命的決心）。每個段落以上、下句為基礎，上句大多結束于do（宮音），下句大多結束于sol（徵音），故音樂有宮調式與徵調式不斷交替的效果。

王建中創作的鋼琴曲《翻身道情》是其鋼琴小品《陜北民歌4首》中的最后一首。作曲家改編時，和聲以民族調式為主，間或引入功能和聲的進行，結合鋼琴的多聲部織體，極大地豐富了音響的表現力；結構以“歌唱—回憶—歌唱”的音樂主題形成單三部曲式，每個樂段均有變奏；樂段之間均以襯句形式過渡銜接，樂句多以襯詞的形式對部分內容重復變奏，使鋼琴曲的民歌性更強，體現了道情音樂“一唱到底”的特色。除了“回憶”部分的連接以及尾聲加入了自己的改動之外，其他部分基本還原了原曲的曲調和藝術風格，仿佛是特地為這首民歌創作的鋼琴伴奏。

引子（1～13）以緊湊的節奏、跳躍的旋律、突強的力度開始，情緒歡快激昂，仿佛是在告訴我們紅軍戰士戰勝了敵人，解放了陜北地區，為人民群眾的生活帶來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譜例1：《翻身道情》第1～7小節

第一部分（14～87）整體速度較快，情緒熱情奔放，八分音符的快速跑動、附點音符的運用以及旋律四至八度的跳躍都賦予了這一部分濃郁的陜北風情，為我們展現出陜北解放區解放后欣欣向榮，歡騰熱鬧的場景以及勞動人民不再受壓迫，當家做主的欣喜心情。

A樂段（14～45）由3個樂句組成，在上、下句的基礎上，第3句以襯句形式結束于徵音。第一句整整18個小節展現了道情戲中拖腔“緊拉慢唱”的表現手法，右手旋律“慢唱”，將歌曲的兩小節擴展為5小節；左手伴奏“緊拉”，快速跑動的音型為長音襯托。力度從弱至強，快速的和弦奏出鮮明的節奏，模仿了鑼鼓聲漸進的音響，也為后面的旋律做了鋪墊，增加了音樂的流動性。第二句旋律長短結合，后兩小節是襯詞性質。第3句作為襯句，從切分節奏開始，力度從弱至強，并以sf的力度在輝煌中結束于徵音，表現出人民群眾對共產黨的擁戴以及對新生活的憧憬之情。第46～57小節由引子材料將兩個A樂段緊密銜接起來。

譜例2：《翻身道情》第14～20小節

A樂段變奏（58～80）時，旋律先出現在中間聲部，第一句合頭，第二句合尾；第3句旋律轉至高音部，速度放慢，節奏放緩，旋律流暢連貫，在歡樂的基礎上加入了一絲輕柔，從熱烈地歌頌轉為親切地訴說，仿佛娓娓講述紅軍戰士通過艱苦的斗爭與不懈的努力為勞動人民贏得翻身做主的生活。第81～87小節漸弱漸慢的連接承前啟后，為中部的“回憶”做好了情緒的鋪墊，就像是人們在歌頌贊揚新生活的同時也會感嘆、緬懷過去的悲慘生活。

對比的中間部分（88～123）是“回憶”主題，由B樂段的3次演奏構成，具有部分變奏曲式的音樂特征。速度轉為中板，情緒悲涼、憤慨，八度加厚的旋律以及較強的力度與第一部分音樂性格形成強烈反差，描繪了勞動人民在舊社會受到了不公和虐待，過著無比艱辛的生活。

B樂段是上、下句結構，演奏了3遍。第一遍中板，節拍為四四拍，旋律在中間聲部，兩個4+4樂句對比呼應：前樂句高音部以八度疊加強化主要特征旋律音，音響深沉而厚重，后樂句時轉弱，似吟唱，似訴說。第二遍降低兩個八度在兩手間變奏，聲部簡化，運用復調的創作手法進行改編，低聲部對高聲部的旋律模仿重復，你來我往，此起彼伏，描述了人們思緒萬千的心情，互相控訴著舊社會人民群眾饑寒交迫、備受地主欺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窘境。

譜例3：《翻身道情》第88～91小節

第104～107小節的連接借助三連音節奏和四度疊加的和聲旋律推動音樂情緒發展，力度從pp—ff不斷增強，引出B樂段的第3遍演奏。

這段旋律第3次演奏時，速度加快，節拍轉回二四拍，小節數亦同步擴大一倍，變為兩個8+8樂句。旋律在雙手柱式和弦的襯托下飽滿、悲壯、有力，烘托出人民群眾不愿低頭被奴役的堅定決心。

第124～135小節的連接同樣采用了引子材料，速度越來越快，又把鏡頭拉回到人們贏得勝利、翻身做主的畫面中來。

再現的“歌唱”部分（136～201）在第一部分的基礎上做了些許變化。經歷了3段深情的述說之后，道情特有的長音拖腔把音樂情緒又拉回到喜慶的氛圍中，對比夸張的力度以及十六分音符快速跑動的裝飾性變奏使得旋律更加歡快流暢，情緒更為激情澎湃，描繪了勞動人民革命成功、翻身做主后互相慶祝的激情畫面，表達出感謝共產黨、歌頌新生活、憧憬美好未來的心情。

尾聲（202～214）最后一次運用了引子材料，首尾呼應。力度從p—ff不斷增強，明快的和弦轉為快速交替的震音，仿佛歡慶的鑼鼓，把音樂再次推向激昂的高潮，在恢宏的音響中強收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