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
摘要:馬克思共同體思想是馬克思關切人的存在、探究社會發展的理論結晶。共同體是人的集合,直接或間接從事物質資料生產、處于一定交往關系并不斷發展的“現實的人”是馬克思共同體思想的邏輯起點。馬克思從人的實踐性、社會性、發展性出發,立足人的生存狀況、社會交往形式以及所有制關系對市民社會中人的異化現實進行了反思,揭示了市民社會中人與物的價值倒錯、私有財產的二重性、分工的片面固化、自由平等人權的虛假本質。基于對市民社會從人本維度、辯證維度、生成維度到價值維度的批判,馬克思將其共同體思想的邏輯歸宿指向了“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并指出消除強制分工的異己束縛、以社會所有制揚棄資本主義私有制的“自由人聯合體”是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外在依托。
關鍵詞:
共同體思想;現實的人;市民社會;自由人聯合體
中圖分類號:A8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8268(2017)04001906
馬克思的學說以人的解放與自由全面發展為主旨,其共同體思想生成于對人的本質、人的發展、人的自由的探究之中。由于每一個人都是基于一定社會歷史條件與交往關系的存在,而作為容納這些條件與關系的共同體正是個體存在的現實依托。因此,從“現實的人”出發,對外在于他的社會條件與交往關系等進行揚棄,積極建構實現“人的全面發展與自由個性”的“自由人聯合體”是馬克思共同體思想的邏輯線索。
一、“現實的人”:馬克思共同體思想的邏輯前提
共同體是人的集合,對人的存在進行認知是共同體發展的應有之義,亦是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基本前提。馬克思對“人”的認知與其哲學立場的確立過程一致,經歷了從不成熟到逐步成熟的發展,并最終形成了“現實的人”的概念,成為其共同體思想的邏輯起點。早年因受黑格爾的影響,馬克思在“博士論文”中通過肯定伊壁鳩魯自然哲學中的原子偏斜運動強調了“自由個體的自由意識”。盡管沾染著德國古典哲學的理性色彩,但“博士論文”已然呈現出馬克思對個體自由的期冀。而《萊茵報》時期的物質難題則促使馬克思從黑格爾的自我意識哲學轉向了對人的現實生活及其利益關系的思考,現實的、具體的人由此進入馬克思的研究視域。如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中,馬克思提出了“市民社會是政治國家的基礎和前提”這一基本命題,指出:“人在其最直接的現實中,在市民社會中,是塵世存在物。”[1]31誠然,政治解放實現了市民社會與政治國家的分離,卻使人的本質陷入了“公民”與“私人”的二重化。其后他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揭示了市民社會中異化勞動對人的本質的遮蔽,指出人置身其中的外化過程是一種自我犧牲與自我折磨,它使人“變成異己的和非人的對象”[1]189。需要指出的是,由于受費爾巴哈類哲學的影響,彼時馬克思對人的本質的認知尚停留在抽象的“類存在物”階段。而在包含其新世界觀萌芽的《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馬克思則對費爾巴哈直觀的、感性的唯物主義以及抽象本質觀進行了批判,他從社會生活的實踐本質出發,指出人的本質在其現實性上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1]501。由此,馬克思立足生產活動與社會關系的雙重維度為人的本質的揭示奠定了實踐基礎。而在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得以系統闡述的《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恩格斯指出“現實的個人”及其活動,包括他們繼承的和為他們所創造的物質生活條件是人類歷史的前提,其中,所謂“現實的個人”便是指從事物質生活資料生產的人。而在批判蒲魯東唯心史觀的《哲學的貧困》中,馬克思進一步闡釋了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辯證運動,并指出人既是歷史的“劇中人”,亦是歷史的“劇作者”。
從最初抽象地強調個體意志自由,到切實關注人的物質利益與實踐活動,再到交互考察社會歷史發展階段與人的存在方式,在馬克思看來,“現實的人”具有不同于“理性的存在者”與“抽象的人”的內在規定性。其一,“現實的人”具有實踐性,是直接或間接從事一定物質資料生產的人。無論是“理性的存在者”還是“抽象的人”,都不過是抽離于實踐活動的純粹思辨的對象,是舊哲學無法抖落的理論窠臼。馬克思正是以“實踐”為武器對舊唯物主義進行了批判,即將“人作為歷史中行動的人去考察”[2],從而實現了“現實的人”對“抽象的人”的糾偏。馬克思認為,物質資料生產不僅是人之為人的重要標識,亦是人進行自我確證的方式,人們的物質生活本身在這種生產中間接得以創造。不同的實踐方式決定著“現實的人”的不同存在樣態,如自然生產方式所生成的是狹隘的個人與封閉的共同體,自發分工與異化勞動帶來的是片面的、偶然的個人與抽象的、虛幻的共同體,而各盡所能的自由自覺活動則涵養的是全面發展的個人與自由聯合的共同體。其二,“現實的人”具有社會性,是處于一定交往關系中的人。“現實的人”的社會規定是對人的本質的基本呈現,人的活動內容與方式亦彰顯著社會的維度。馬克思認為,社會與人之間是一種相互生成的關系。其中,社會是由人所生產的,同時它亦生產著作為人的人,人創造社會聯系的過程和人實現人的本質的過程是同一的。誠然,人的物質生產活動必然內含自然關系維度,自然界是人的現實的生活要素,是人與人之間發生聯系的紐帶,是人的合乎人性存在的基礎,但這一切都以社會,或者說人的社會性存在為前提。另外,即便個體從事同他人少有直接聯系的科學活動,由于所需材料源自社會產品,研究成果服務于社會需要,其生命表現亦是社會生活的確證。其三,“現實的人”具有能動性,是不斷發展的人。誠然,每一代人只能在既有的生產力和交往關系的基礎上進行生命活動,人是為社會歷史條件所規制的現實性存在。但“人不是在某一種規定性上再生產自己,而是生產出他的全面性;不是力求停留在某種已經變成的東西上,而是處在變易的絕對運動之中”[3],“現實的人”亦是不斷打破自然與社會束縛的能動性存在。在馬克思看來,物質世界是人的對象化活動的產物,“社會結構和國家總是從一定的個人的生活過程中產生的”[1]525,“現實的人”在其所創造的客觀世界中直觀自身,并推動它不斷向前發展。endprint
二、“市民社會”批判:馬克思共同體思想的邏輯支點
“市民社會”是一個歷史性范疇,它是“自然形成的共同體”走向解體的結果。作為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從生產方式變革、物質財富積累,到人的主體性張揚,市民社會彰顯了政治解放的積極意義。但與此同時,社會化大生產發展中的狹隘生產關系制約、財富積累過程中的階級分化、主體性張揚背后的人的本質異化亦不斷凸顯市民社會的“虛假共同體”本質及其內生的自我消解力量。因此,立足人的存在狀況、社會交往形式以及勞動資本關系對現代市民社會進行批判,是實現人的本質復歸與社會和諧發展的重要條件,是人類社會從“異化的共同體”走向“真正的共同體”論理的中介,是馬克思共同體思想形成的邏輯支點。
馬克思一方面歷史地將市民社會看作是人類社會發展的一個特定時期,它是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后社會利益走向分化的產物,另一方面從邏輯上揭示了市民社會是同政治國家相對的私人領域,呈現出特殊利益與普遍利益之間的現實矛盾。其中,每一個個體在“私人”與“公民”之間過著塵世與天國的雙重生活。因此,如何使人從社會生活的二重化走向內在本質的統一,是馬克思進行市民社會批判的重要旨歸。而馬克思的“市民社會”批判是在對社會問題研究的不斷深入與方法論的逐漸成熟中走向完善的,經歷了人本批判、辯證批判、生成批判、價值批判四個階段。
首先,馬克思對市民社會的人本批判主要體現在《萊茵報》至《德法年鑒》時期,其進路在于在人與物的價值偏失之間反思人的存在狀態。一方面,馬克思通過揭示主體與客體的價值倒錯批判了市民社會中物取代人成為目的,失落了人的主體價值。如《萊茵報》時期,馬克思在《關于林木盜竊法的辯論》中批判了等級會議將貧民撿拾枯枝判定為盜竊林木的偏頗,指出在這場萊茵省議會的辯論中“勝利的是木頭偶像,犧牲的卻是人”[4]。這種“木頭”和“人”的價值倒錯還發生在“林木”和“林木看守人”之間,其中“林木”被視為價值的承載者,而林木看守人只有在“被竊物”的價值中確定自己本身活動的價值。如果說這是被動意義上人的主體價值為物所遮蔽,那么《德法年鑒》時期馬克思在《論猶太人問題》中還揭示了一種人對物的主動膜拜,這種物便是貨幣,它以“實際需要和自私自利的神”[1]52的姿態成為市民社會的原則。同時,馬克思從自由、平等、安全等人權的本質出發,揭示政治解放所實現的“人權”無非是為了滿足人的利己需要,它使人與人以及人與共同體之間發生分離。其中,“自由”關切“私有財產”,“平等”在于將每個人視同“孤獨的單子”,“安全”亦不過是意味著整個社會旨在保障其成員的人身財產不受侵犯。總之,這種所謂的人權僅限于作為市民社會成員的人,它“沒有超出封閉于自身、封閉于自己的私人利益和自己的私人任意行為、脫離共同體的個體”[1]42。可見,在現代市民社會中,人在擺脫了人的依賴關系而成為獨立個體的同時,卻失去了作為類存在物的本真。馬克思以抽象的、預設的“類”生活檢視了市民社會中人的分化孤立,亦在單向直觀的人本批判中遺忘了其存在的歷史性。
其次,馬克思對市民社會的辯證批判主要體現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對“私有財產”的二重分析,關于古典經濟學的研究成果為其揚棄市民社會與政治國家的狹隘對立提供了理論基礎。一方面,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揭示了私有財產是市民社會勞動異化與交往異化的現實根源。他指出,私有制條件下資本、地租與勞動的分離導致了人同自己的勞動產品、同自己的生命活動、同類本質以及同他人的異化。在馬克思看來,私有財產不僅使勞動者自身失去了人之為人的主體標識,亦導致其社會交往呈現出普遍物化的狀態。私有制條件下生產與需要的分離使交換成為必需,這種交換是通過每一方生產、占有的物品為中介得以實現的。然而,交換主體之間的“需要”不過是雙方對彼此產品的一種觀念上的關系,其現實的、真正的關系卻是“彼此排斥對方對自己產品的占有”[5]35。正因為其財產排斥他人,同時自身亦被拒斥于財產之外,交換主體所擁有的產品看似是自身的所有物,實際上卻是其支配者,它們不僅被看作是支配他人而且亦是支配自己的權力。而隨著交換的擴大,貨幣作為一般等價物充當交換媒介進一步遮蔽了商品的使用價值及其所外化的生產者的個性特質,量化的貨幣成為財富的代表與人的價值衡量標尺。由此,馬克思指出作為交換媒介的貨幣是私有財產異化的本質,它的富有程度同與之脫離的人的貧窮程度是等同的。另一方面,馬克思通過對古典經濟學的研究看到了私有財產在一定意義上亦是對人的本質力量的彰顯,是人類社會走向更高階段的現實階梯。在他看來,私有財產不僅是外化勞動的產物,也是勞動借以外化的手段,同時還是建構社會關系的結點[6]。馬克思在《詹姆斯·穆勒〈政治經濟學原理〉一書摘要》中通過對特拉西與斯密進行摘引指出,“作為私有者同私有者的關系的人同人的關系”[5]25是國民經濟學的出發點,私有財產交換是市民社會生成的基礎。市民社會正是獨立的私有者通過私有財產交換而結成的利益共同體,它為更高的社會形態提供物質準備。
再次,馬克思對市民社會的生成批判主要體現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對分工與人的生存狀態的交互闡釋。馬克思、恩格斯分析指出所有制形式是與分工的發展階段相適應的,正如原始公有制對應的是低度的自然分工,而市民社會的私有制則是分工普遍發展的產物。分工作為市民社會的生成基礎,一定程度上亦是其現實弊端的內在根源。其一,分工使人的對象化活動走向固化,從而導致人的本質力量在外力的控制下趨于式微。誠然,分工與交換推動了人的本質力量的外化以及私人勞動的社會化,但這種社會化是以異化的方式實現的。由于私有制條件下現代市民社會的分工并非出于自愿,而是“自發地即‘自然地形成的”,從而人的活動成為不受人控制的、壓迫人的對立物。這種分工使每個人都囿于“一定的特殊的活動范圍”,其所強加的、固定化的社會活動使得人的產物反過來成為統治人的物質力量。其二,分工使社會利益發生分化,從而導致了市民社會的交往異化。馬克思、恩格斯指出,分工既包含勞動條件的分配,也包括勞動成果的劈分,在結果上必然呈現出勞動和資本之間的分裂以及不同的所有制形式。而分工的發展與積累的增加則使不同所有者之間的分裂逐漸擴大,個體與個體、個體與群體以及群體與群體之間的利益對立不斷推動市民社會的交往關系走向疏離。其三,分工推動了社會階級的分離與對抗。分工的普遍發展推動了生產和消費的分離,使精神活動和物質活動歸屬于不同的承擔者。享受者不勞動而勞動者無享受成為赤裸的現實,社會日益分裂為剝削者階級與被剝削者階級,二者的對抗正是市民社會利益沖突的外在彰顯。endprint
最后,馬克思對市民社會的價值批判體現在其對自由、平等等人權的檢視。亨特曾指出,“市民社會”在馬克思后期研究中呈現出雙重特質——“就其現象學內容而言,它是資本主義社會形式中的商品交換和流通關系的總體;而就其意識形態而言,它是一個作為自由、平等、自私自利、財產所有者個人擁有權利的集合體的社會概念”[7]。然而,古典經濟學家們卻以市民社會的現象學內容遮蔽了其意識形態內涵,忽視了對它進行價值維度的反思。無論是亞當·斯密、大衛·李嘉圖,還是費雷德里克·巴師夏,他們看到了由分工與交換所建構的經濟關系是現代市民社會運行的基礎,卻誤將資產階級生產方式視為人類社會生產的永恒形式。這不僅是一種歷史的短視,亦是邏輯的偏執——古典經濟學家止步于流通領域的交換現象而未曾探究生產關系中勞動與資本的對立,他們遺漏了對經濟關系背后人與人之間關系的考察。馬克思立足價值維度對其進行檢視,指出市民社會中的所謂人權不過是有產者對無產者進行宰制的權利,是資本對勞動展開掠奪的權利。在“看不見的手”的掩飾之下,資本家與勞動者之間以工資為中介的交換使勞動者產生了一種按自我意志自由行動的錯覺,要知道這種“自由”不過是“喪失一切財物和任何客觀的物質存在形式”[8]的“自由”,無產者除了接受資產階級提出的條件之外別無選擇。而市民社會的平等亦是為等價交換原則與供求規律所掩飾的形式平等,它們掩蓋了商品生產過程中資本家對勞動者的剝削以及勞動與資本在成果分配中的不對等。此外,市民社會中的安全也只在于保障表象自由與形式平等。
誠然,現代市民社會作為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產物,從生產力的發展、生產方式的變革,到人的主體性的張揚與現實交往關系的豐富,無不彰顯其較之于“自然形成的共同體”的進步性。但同時,無論是人本剖析與辯證反思,還是生成溯源與價值檢視,現代市民社會依然是外在于人的本質的抽象共同體。可見,政治解放從來不是實現人的真正本質的終極進路,只有消滅分工、推翻私有制,才能實現普遍利益同特殊利益之間矛盾的真正解決;也只有通過市民社會批判為人的自由平等進行解縛,才能進入“自由人聯合體”這一更高階段以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這正是馬克思共同體思想的價值旨歸。
三、“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馬克思共同體思想的邏輯歸宿
“人”是社會歷史發展的主體,關懷人的存在與發展是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旨趣所在。正如在《共產黨宣言》中關于“自由人聯合體”的理論期冀[9],馬克思在《資本論》中也闡釋了未來理想社會將是“以每個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展為基本原則的社會形式”[1]162。“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是“自由人聯合體”的價值內核,是馬克思共同體思想的邏輯歸宿。
一方面,自由是人的生命活動的內在要求,是人之為人的價值呈現。馬克思曾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指出,生命活動的性質決定種的整體特性,“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5]96恰是人的類特性。人的自由的實現是一個同社會發展互動共進的過程。馬克思在《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通過人類社會發展的三個階段展陳了人的不同生存境遇:第一個階段是自然經濟條件下人在“狹窄的范圍內和孤立的地點上”發展自己的生產能力,從而呈現出個體對他人與共同體的高度依賴狀態,其作為主體的獨立與自由為“人的依賴關系”所遮蔽;第二個階段是人的獨立性建立在“物的依賴性”基礎之上,即人在多面的需求和普遍的物質變換中建立起全面的關系從而擺脫了物質匱乏條件下的人身依附,但其所獲得的卻只是一種依賴于物的形式自由。這既體現在機器大工業時代勞動者的主體地位為機器所消解,還體現在資本主義商品經濟條件下的主體交往陷入物質崇拜;第三個階段是產品經濟條件下人的全面發展,人的自由個性得到真正實現。在這一階段,生產力的高度發展消除了自發分工與私有財產對人的外部強制,在此基礎上人將真正實現對自身生存條件的控制與發展能力的運用,從而推動人類社會從必然王國向自由王國的飛躍。另一方面,人的全面發展是生產力與社會交往交互發展的產物,就內涵而言,它是個體能力、交往關系與個性特質的綜合呈現。一是個體能力的全面發展。個體能力既包括個人以自由自覺活動為表現的生產能力,也包括社會交往、藝術創造與欣賞等生活能力。個體能力的全面發展建立在消滅自發的、狹隘的分工的基礎之上,它使人從只是一個“獵人、漁夫或牧人,或者是一個批判的批判者”,成為“上午打獵,下午捕魚,傍晚從事畜牧,晚飯后從事批判”的自由人[1]85。二是交往關系的普遍發展。個體交往關系的普遍發展既是對自然經濟條件下以土地、血緣為中心的低度交往的超越,也是對資本主義商品經濟條件下局限于單一物質維度的異化交往的揚棄。個體通過不同領域、不同層次、不同內容的交往建構豐富的、全面的社會關系,從而實現對人的本質的真正占有。三是人的個性的獨立豐富。人的個性是其作為主體進行創造性活動所表現出來的特質。獨立是主體進行自由自覺活動的前提,它使主體擺脫外在偶然性的束縛并將個人發展的條件置于自身的控制之下,從而實現對社會關系與物質力量的全面控制,推動個性的豐富發展。人在自由發展的實現過程中超越自然必然性的禁錮,為全面發展提供物質基礎;而人的全面發展是對自由發展的價值回歸,也是對自由發展的內在豐富。需要指出的是,這里作為主體的“人”,不是某一個體或群體,不是虛幻的或臆想的人,而是現實的每一個人。任何個體的生存狀況都同與之相關的其他個體發生聯系,他們互為發展前提而共生共在。
共同體是個體生存與發展的外在依托,“只有在共同體中,個人才能獲得全面發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說,只有在共同體中才可能有個人自由”[1]571。馬克思這里的“共同體”并非泛指所有共同體,而是特指“真正的共同體”,即“自由人聯合體”。
“自由人聯合體”通過消除強制分工的異己束縛以推動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實現。在馬克思看來,人的解縛并非觀念的任務,而是要靠個人通過共同體以實現對物的力量的重新駕馭。那么,是何種共同體?如何實現?要知道在“自然形成的共同體”中,所有個體依附于共同體進行共同勞動,盡管沒有分工的局限,但低下的生產力條件使人囿于自然必然性的束縛而不得自由;在“異化的共同體”中,生產力的發展不斷突破自然的禁錮,但私有制條件下特殊利益與共同利益的分裂使分工呈現出外在的偶然性與抽象的片面性,強加于人的特殊范圍內的活動成為同人相對立的、固化的、異己的力量。而“自由人聯合體”則是在高度發達的生產力基礎上消滅了強制的、片面的分工,并通過“社會調節整個生產”使人的活動從特殊范圍的局限走向“任何部門內發展”的自主自覺,從而實現每個個體“隨自己的興趣今天干這事,明天干那事”[1]537的自由全面發展。endprint
“自由人聯合體”以社會所有制揚棄資本主義私有制,消除了勞動和資本的對立,從而為個體自由全面發展解除階級禁錮。在前資本主義社會,勞動者通過共同體共同占有勞動資料與分配勞動成果。原始的“共有”與“共享”中不存在占有與分配上的不均,也就不存在利益的分化與對立。盡管原始社會后期出現了個體私有現象,但它只是“以各個獨立勞動者與其勞動條件相結合為基礎的私有制”[10],而資本主義私有制卻意味著勞資分離與階級剝削,馬克思認為這是個體自由走向式微的現實根源。為防止社會在沖突對立中走向自我消解,政治國家作為一種虛假的共同體承擔著調節階級矛盾的責任。這種虛假性在于資產階級國家中的個人自由只是局限于統治階級,而之于被統治階級則是一種桎梏。作為資產階級反對無產階級的聯合,政治國家這一“冒充的共同體”并不能改變個體自由的受限境況。在馬克思看來,階級矛盾源于利益分化,直接體現為生產資料與勞動產品的占有失衡,因此,只有從所有制的根源對資本主義社會進行“診治”,才能為個體自由發展解除階級禁錮。他指出:“以一種集體生產方式為基礎的資本主義所有制只能轉變為社會所有制”[11],而建構“自由人聯合體”正是實現這種轉變的現實進路。具體而言,在“自由人聯合體”中生產資料將歸屬于每一個個人,其總產品將作為“社會產品”歸屬于全體個人,聯合體在再生產與消費之間進行共同協調。由此,人同產品之間的異己關系隨之消滅,人們將重新獲得對生產、交換及其相互關系的支配與控制。從生產資料的占有、社會生產的參與,到勞動產品的分配,“自由人聯合體”為個體在自由聯合中實現全面發展奠定了所有制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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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Logical Approach of Marxs Thought of Community
WANG Xi
(School of Marxism, Guangdong Medical University, Dongguan 523808, China)
Abstract:
Marxs thought of community is the theoretical accomplishment on the existence of human beings and the development of societies. Communities are the combination of people and the “Real Man” who is directly or indirectly engaged in material production, involved in certain social connections and continuous development is the logical starting point of Marxs thought of community.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practicality, sociality and development of human nature, Marx had a profound rethought of human alienation in the civil society on the basis of the state of human conditions, modes of social communication and relations of ownership, and then he revealed the reversed value between people and objects, the duality of private property, the onesidedness and solidification of the division of labor and the falsity of human rights in the civil society based on the criticism of the civil society from humanism, dialectics, generation and value. Marx led the logical destination of his thought of community to “free and full development of human beings”, and pointed that “community of freeman” is an important carrier to realize this development of human beings in which the bondage of alien division of labor is eliminated and capitalist private ownership is replaced by social ownership.
Keywords:
thought of community; real man; civil society; community of freeman
(編輯:蔡秀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