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心傳遞（2）

張增光

有時，你只是簡單地傳遞出一句話，便足以溫暖一顆心。

六月底的天氣，稍稍活動，便會有汗溢出。我那位于頂樓的即將搬離的辦公室里，身披鐵銹的扇葉“嘎吱嘎吱”夸張地旋轉著夏日的煩躁和悶熱，與窗外整日不知疲倦引吭高歌的知了應和著。我的心緒和辦公桌、文件柜一樣凌亂。

懶得整理，包括心情，半個月了。

今天，終于要搬離。

午飯點剛過，辦公室就來了三位搬運工，清一色的藍布工作服，被經年的辛勞漂洗得灰蒙蒙的，但干凈而整潔。年齡稍大些的那位搬運工沖我微微一笑，竟然有些靦腆，黝黑的臉上橫紋豎川，見證著歲月的滄桑。一條灰白的舊毛巾軟塌塌地搭在肩上，仿佛可以聞到歲月和勞作的味道。

我報以友好的微笑和一句“辛苦你們”，然后簡單地交代了搬運地點和路線。

辦公室的東西看似不多，但小會議桌、辦公桌、書柜、沙發以及六摞笨重的書籍也足以讓他們忙活半個下午。

舊毛巾審視了一下搬運的物品，然后面對著我，鄭重其事地說道：“老師，請貼上封條，寫上數量。”

我一愣，想不到舊毛巾竟然這樣慎重，繼而大笑：“清點？呵呵，你說，這點東西有必要嗎？再說了，你們都是實誠人，既然讓你們來搬運，肯定相信你們啊。”

舊毛巾又微笑了，坦然而真誠：“那，老師，重要的文件是哪些？俺幾個搬的時候仔細點。”

“那右邊文件柜里的材料給搬仔細點吧，別遺漏就行了。左邊的都用不到了，扔到垃圾箱里就行了。”我接口道，心里莫名的踏實。

接下來的搬運，他們仔細而賣力。我到隔壁辦公室忙著學校的瑣事，任由他們忙活。大約三個小時后，舊毛巾找到我，讓我檢查驗收。

我那凌亂的辦公室，如今，空空如也，我的心里有說不出的暢快。

再去我的新辦公室看看。

環視一周，耳目一新！

沙發、書柜整齊有序，書籍、文件都好似閱兵場上的隊伍，安靜有序，各得其所。地面干干凈凈，綠蘿和吊蘭綠意蔥蘢。我的心微微動了一下，竟然隱隱漾起春天般的溫暖。

我知道，這是他們精心布置過的。

我連聲道謝，舊毛巾微笑了，他抬起粗糙的手，指向辦公桌：“老師，你看，桌上有驚喜。”

我隨著他的手望去，桌上赫然放著一本半舊的記事本，那是我平時用來臨時放點票據、記點瑣事的。我想，它一定是被我這個馬大哈遺漏在辦公桌下，即將葬身垃圾堆，幸虧被細心的他們發現，得以重見天日了吧。我心懷感激，心生喜悅，再次道謝。

舊毛巾快步上前，微笑著打開：“老師，你看，差點給扔掉，幸好小李干活仔細……”

“紅色的毛爺爺”！一群“紅色的毛爺爺”正嚴肅地盯著我！這回是真的驚喜了。

忽然想起，這一千元錢是我前段時間報銷后，隨手夾到記事本里的。記事本已被擦拭一新，錢也疊放得整整齊齊。我的心好像被撞擊了一下，連連向他們道謝。

舊毛巾微笑著說：“老師，你是個好人，是俺幾個應該感謝你。俺們以前經常做這些活，好多人都看不起俺，有時還懷疑俺，看俺的眼神都不對，走一步盯一步。可是，你信任、尊重俺，俺幾個都很高興。小李說，這個錢一定得還給你，不能辜負了你的信任。”

夕陽的余暉鋪滿校園。這樣一群人、一個記事本、一千元錢，還有那一句“相信你們”，在這春天般的夏日的午后，溫暖地傳遞！正如馮驥才所說：信賴，往往創造出美好的境界。敞開心扉，彼此用心傳遞信任、理解、尊重，這個社會總會凝結出一些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