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頻
狩獵者
你終會有一天味蕾缺失
把所有奔跑的物體都當成了蜜蜂
包括失去貞潔的人,看你一小眼
掌心里的閃電便會顛覆掉
下半生的快感。最危險的行為
并非和幾十只老虎賽跑
而是看不清一只野兔的位置
這時候你的身上往往會布滿彈痕
就在低洼處狩獵一場吧
那些饑餓的小獸在大地之上顫動
快扔掉多余的雜念,屏住呼吸
一粒飽滿的糧食就可擊中全部心臟
默想者
作為默想者,他帶來海洋
帶來情感和潮水的秘密
連失憶的時間都緊戴在
浪花的手腕上
一個礁巖點亮黎明的小漁村
讓憂傷的水手抱緊漁歌醉了又醉
當鐵錨變成魷魚的尾巴
潛得多深,他的十指只抓得起一把水藻
今夜,在船桅掌燈和仰望都是多余的
那支風笛如竹影,早已落滿懷舊的塵埃
我知道一場風暴就要降臨
遠去的海,必將接受漁網寧靜的寵愛
我們與魚群一樣過濾呼吸
游離于閃電之外奔赴掌上的天堂
不是死亡,是思想的熟睡
是幕布束然啟開時巨浪的涌來
是骨頭散落麥地驚天動地的聲音
漫游者
別用剩余的蠟燭去點亮黑暗
隔著玻璃,你摸得到自己的影子
心跳不已只是短暫的,每天游離于
天堂與地獄之間,你必須要帶上弓箭
而靈魂的路牌有些反光,或許還會
灼傷你的眼睛。云端上的漫游者
她們折一枚雪花在手便會變成
多汁的紅草莓。又是誰在暗示
燈盞在一天里多耗去二十五小時
城市的空虛像喂谷粒的孩子
有點瘦弱,而上帝從沒有
多余的悲憫與寬容
快跟上鳥的腳印朝前走
所有流離失所的人已在天亮之前動身
舞動者
你靈動的片羽在舞臺驚鴻一閃
陽光便呈45度角躲進天空的角落
靜場。只有時鐘在一遍遍默誦臺詞
所有的場景并沒有開始
你盡可以隨心所欲地偷笑
也可以隨便找塊空地去埋葬
比如幸福,淚花,還有奢侈的劇照
開篇或尾聲,笛聲從月亮上傳來
沉默的激光燈突然伸出無數根手指
一邊卷起黑色大幕,一邊拋棄鮮艷的殼
我們的肋骨里就會涌動奔流的潮聲
“只有徹底的毀滅才能復活美。”
舞者如同高原更孤傲的大鷹
把大地上所有事物都趕進了盲者的視線
失語者
你藏著的秘密就要枯萎了
如同饑餓的木偶突然躍出窗子
看見不斷醒來的事物磨破了腳掌
在原野行走的道理總是如此
像無望地尋找一個未來的朋友
時間在詞語中得到片刻保存
你必將置身于沉默與懷舊之中
幸福太久也會患上一種病痛
是誰在高空之上扔掉自己的角色
身體向前的慣性像舊輪胎越過山林
而它的每一秒都被鳥群在腐蝕
請告訴我,是什么陰影使你失聲號叫
朗誦者
我們已經仰望得很久,是詞句
身上無數豐滿的羽毛
等待你燈下的再次撫摸
我聽到最純凈的高音
躍過五千米的高空將風暴顛覆
也許沒有人真正期待過天明
整個夜晚,腦海落滿思想的流星
我們手執書卷穿過空巷
嘗試和時間交換一回歷史
而你騎著的木馬已帶回光亮
使謝幕的舞臺不再幽暗
飛翔與寂靜的氣息有些相似
此刻,空空的禮堂藏匿著許多波瀾
只要拍拍手,潮水就會漫上現實
追風者
那些樹木已失去了向光性
腐爛的根攔住追風者的速度
島嶼的浮塵落滿鳥翅,輕輕扇動
模糊了觀眾的面孔。單腿走路的男人
都有雙夠得上彩云的大手,他們的嘴里
一直含著燃燒的冰塊,身上的腳印
像深海的章魚吸附在比風還薄的紙上
你對風是又愛又恨,幾步之遙
十噸重的石頭便搬到了自己的胸口
誰知道明天還會怎樣呢?奔跑的中途
生命與絕望互為終點的AB面
其實剩余的光明和步伐
你可以在睡眠中省略全部的過程
覺醒者
我們可以把一張紙折成帆拋向彼岸
但你究竟會從沿途看到些什么?
兩岸的燈火在無聲地奔跑
推門見海的孤島裹著藍鯊的嗓音
我們都是被自然放養的同類
在強悍的潮流中等待回收
不要嘲笑紫菜把脆弱的臉
藏在堅硬與細小的巖縫中間
因為生活的面容易在臺風中磨損
你在身體的兩邊掛上了鮮活的魚
但死亡仍會一步步逼近日歷
對于無法返回家園的偷渡者來說
海洋再遼闊無邊,也只是個簡單的平面
也許在網中才會有覺醒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