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坦克兵的人生突擊

魏遠峰 饒劍

煎熬，軍旅生涯中每一次選擇，都像一把刀架在脖子上，逼著人作決斷。喜歡《士兵突擊》中班長史今的第74集團軍某旅車長王銳，做的最利落的事，就是在煎熬中作出常人難以作出的決斷天上星海一片，地上蛙聲四起。

“快熄燈了。”中士王銳對了下表，敲完最后一節履帶，拉起帆布，把兩棲裝甲突擊車蓋上，完成了海訓歸來的保養。走到車庫門口，炮長黃旭提議玩一把“蒙眼認車”。王銳點頭答應，疲倦的雙眼立馬被捂住。

車庫里停放著六七十輛車，在夜幕下，披上帆布就是一個個黑坨坨，閉眼找車無異于“盲漢選妻”。兩人亦步亦趨，徐徐前行。就在熄燈號吹響之際，王銳一個急停，大喊：“這是我的車！”

黃旭松開手，走到車旁一瞧，沒錯！在他詫異的目光里，這輛“809”戰車儼然成為王銳，王銳早已就是“809”戰車。

“榮譽室” 好比是咱當兵的祖宗祠堂，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們18歲那年，王銳高中畢業，剃了個寸頭跑去人武部報名參軍。后來，他來到嶺南某裝甲部隊，被分在“鷹峰山英雄連”。

這連隊的名號響當當，老一輩官兵曾在朝鮮戰場上浴血死守鷹峰山 16 晝夜，成功掩護大部隊撤退，被志愿軍總部授予英雄稱號。連長指著“榮譽室”三個字說：“這里好比是咱當兵的祖宗祠堂，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們。”

下連不久，王銳迎來第一次拉練。最后 5 公里，營長高呼 ：“各連奔襲，路線自選，誰先把連旗插到連隊門口，誰就贏！”全營 3 個連隊，都是英雄連隊，牌子在門口掛著，誰認慫誰丟臉。“鷹峰山英雄連”的旗幟誰來扛？

只見 3 人請纓，一個下士，一個上等兵，還有一個新兵——王銳。

“好小子，連旗要是插晚了你擔得起嗎？”連長問。

“要是輸了，我‘王’字倒著寫！”

“那不一樣！”連長吼完，全連官兵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樂。

“得，給你！”突然，連長把連旗遞給王銳，令他驚喜萬分。

連旗幾米見方，隔著老遠都能看到，旗桿是根粗長的不銹鋼管，壓在肩頭分量不輕。此時，他的心跳得就像一簇火苗，驀地躥騰起萬丈火光，越燒越旺。“殺！”如同一顆出膛的子彈，王銳扛起連旗拔腿就跑。背著幾十斤重的背囊，右背上幼年干農活落下的傷隱隱作痛，他卻越跑越帶勁，在他眼里，營區就是陣地！

一場激戰過后，營部炊事班給連隊送來大西瓜，這是勝利者才有的獎勵。望著肩頭上飄揚的連旗，王銳咬下一口瓜，真甜！而在他心里，卻打起新的算盤 ：啥時候駕駛裝甲車能跑贏別人？

苦心人，天不負。在同年兵里，王銳最早拿下駕駛一級，最早獲評優秀士兵，最早當上班長。他的經歷看似風光，其實在部隊里，每一關都難闖。他習慣向家里報喜不報憂，但終究紙里包不住火。

入伍第 5 年，服役期滿的王銳正在備考駕駛特級，因訓練過急不慎從車上摔下，造成腰椎壓縮性輕度骨折，醫生建議轉崗休息，連隊把情況通知他家里。母親在電話那頭帶著哭腔說 ：“兒呀，別把身體累壞了，不行就回來吧！”

煎熬，軍旅生涯中每一次選擇都像一把刀架在脖子上，逼著人作決斷。想當初，身邊戰友都視《士兵突擊》里的許三多為偶像，王銳卻更推崇許三多的班長史今，也立志當個像他那樣的好班長。“我到底當好班長沒？我帶領大家取得突擊勝利了嗎？”在這樣一遍遍地反問之后，他決定了 ：留。

傷好后，他白天貓在課室“啃”教材、學原理，晚上又舉著夜視儀到訓練場徒步走位練觀察，最終以6科全優成績通過特級考核，成為集團軍最年輕的特級駕駛員。

大家都說他屬貓的，有九條命，所以敢跟死神周旋

2013 年 5 月，部隊開往某海域組織戰車上下登陸艦訓練。王銳作為教練員，帶著新訓駕駛員駕駛戰車從艦艇前艙門駛向大海。當時，風急浪高，戰車晃動幅度很大。“809”車剛下海，左側水門突發故障，戰車在水中猛地打轉，被海浪拍打著向登陸艦漂去。假如車艦相撞，戰車極有可能沉海，后果不堪設想。

危急關頭，王銳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他按照處置預案，迅速關掉發動機，跳出車艙，躍上滑板，拿起撐桿頂向艦體。車在晃，艦也晃，一個浪打來，王銳重心一偏，頂在艦艇上的撐桿滑脫，他一個踉蹌，差點掉進海里。

“不好！”王銳心里暗暗一驚，若真的掉下去了……來不及多想，他穩住神、憋足勁，拼盡全力再次頂住艦船，戰車終于被緩緩推開，險情得以解除。

事后，戰友們有些后怕 ：“如果沒頂開，這近 30噸重的戰車擠過去，你可就成‘車艦肉夾饃’了！”。

不要命，是王銳的標簽。大家都說他屬貓的，有九條命，所以敢跟死神周旋。

一天，看完電影《雙狙人》，王銳突發奇想 ：在實戰中，裝甲兵車組減員是常有的事，一個車組缺駕駛員跑不了，就會被活捉 ；缺炮手打不了，就變成了“活棺材”。已經考取駕駛特級的他，再次歸零，制訂了考下通信特級和射擊特級的“三特”計劃。自此，他變得“煩”人。

每逢院校廠家到部隊調研巡修，愛摸清裝備性能的王銳總是纏著專家請教，碰到一些不耐煩的，他就端茶、遞煙，軟磨硬泡。

從一張白紙到有點樣子，是從 0到 1的過程，王銳特別看重“兵之初”，他一口氣帶了 5批新兵。

2015年，福建籍新兵陳永川初來乍到，見門口寫著“王銳班”，以為每個班級都是以班長名字命名的，他并沒有想到自己有多幸運。在一次訓練把腿摔傷后，整日躺床的他開始厭倦軍營，一有機會就打電話找父母訴苦。有人嘲笑他是“瘸子”，他無動于衷，和任何人都是零交流。只有王銳，一聽到別人議論陳永川，就搶著開口 ：“這是我的兵！”

這之后，陳永川仿佛變了個人，他漸漸融入到了集體中，后來成為了炊事班的“大廚”。熟食操作間在工作時異常悶熱，可他每次炒菜熱得難受時就會心想 ：班長能在坦克駕駛室里待大半天，我在這里算得了什么。

今年初，部隊每次夜訓后保養車輛回來都將近半夜一兩點鐘，冷風一吹，冰冷刺骨。陳永川自告奮勇，堅持每天夜訓結束時做宵夜，給戰友們暖暖腸胃。他告訴母親，這是報恩。

4月 13日深夜，王銳剛從車場回到排房，正要躺下，突然響起生日快樂歌。“班長，祝你生日快樂，我做了你愛吃的麻婆豆腐和回鍋肉。”看到還沒摘圍裙的陳永川，這回換王銳眼眶濕潤。

在愛人心中，他就是個開坦克的優質青年

誰是最可愛的人？

著名作家魏巍筆下的答案是 ：人民解放軍。

人民教師魏巍心中的答案是 ：裝甲兵王銳。

從小到大，王銳和魏巍就像太陽和影子，形影不離，從小學、初中再到高中，兩人一直在同一所學校。在旁人看來，他們就是一對青梅竹馬。

王銳當兵后，魏巍好奇軍人的職業，于是點開視頻聊天。當她第一次見到當兵后的王銳，發現他瘦了、黑了、更有神了。

“你說你到底當兵沒有，沒準是在工地搬磚吧，別唬我。”

“我證明給你看！”一句玩笑話讓王銳認真起來。

一會兒功夫，王銳居然在視頻里走起了齊步，把魏巍一下子逗樂了。在她心里，王銳身上的軍人氣質很特別。

當教師的魏巍不乏追求者，家里也介紹過好幾個優質青年。閨蜜問她，為什么有開飛機的、開火車的、開奔馳的，最后選了個開坦克的？魏巍打趣道 ：“我是個‘見錢眼開’的女子，王銳的坦克價值上千萬，他可是‘真土豪’，干嘛不跟他！”

2015 年 3 月，王銳休假。魏巍興奮地把每天都安排得滿滿當當的，恨不得一天 24 小時不睡覺。

第 4 天晚飯后，魏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王銳端過來一盆熱水，蹲在她面前，說 ：“來，媳婦兒，我給你洗洗腳。”魏巍被這突如其來的架勢震住了 ：一個大老爺們竟然要給我洗腳？看著他一本正經又不好意思的樣子，魏巍忍不住笑了：“我自己來吧。”王銳不讓 ：“我來，平時沒多少時間陪你，讓我為你做點事情。”說著就把魏巍腳丫子摁到水里去了。

翌日，魏巍開開心心地去上班。等下班回到家，竟看到屋子里貼滿了字條，桌上留了一封信，卻不見王銳身影。“媳婦兒，我走了。昨天接到電話，單位有事需要我回去。之所以沒提前告訴你，是怕你難過。分別是為了下次相見，我們之間所經歷的，會讓我們的感情更長久。”

“妞，要是哪天退役了，我就去跟你爸一起賣豆腐，天天進出北京城，帶你一起見世面……”

讀著讀著，魏巍的妝花了，在一片淚光中，她看到了幸福的未來。

“王班長，請用‘要么要么’造句。”

“要么娶魏巍當老婆，要么娶魏巍當媳婦，要么給魏巍當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