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吃一頭野豬

張君燕

曾經聽父親講過這樣一個故事。

父親出生在建國初期，那時候各方面的條件都很有限，日子過得很艱苦。不過在孩子們眼里，每日無非只有兩件事：吃和玩。條件再簡陋，孩子們總能找到玩耍的樂趣，捉迷藏、打水仗，跳皮筋、抓石子，找個樹杈做彈弓、爬上樹去掏鳥窩……只要愿意，總能找到好玩又有趣的事情。但在吃方面就沒那么簡單了，那時候想要填飽肚子都很不易，更不敢奢望有什么更多的要求。可想而知，父親他們兄弟幾個半大小子時常饑餓的腸胃是多么地干癟和貧乏。

有一年冬天，祖父在山上挖草藥的時候，碰到了一頭野豬。當時祖父手里除了一把挖草藥的鏟子，沒有其他任何工具，幸好那頭野豬個頭不大，祖父硬是用一把鏟子制服了那頭野豬，當祖父把那頭野豬拖回家時，癱坐在地上半晌都沒起來——體力嚴重透支了。

祖父宰殺野豬時，祖母在幾個孩子發光的眼光注視下，已經做好了盤算：先把野豬的下水燉了給孩子們解解饞，剩下的肉腌制起來，平日隔三差五的改善一下伙食，如此算來能吃到過年呢！

一向節儉的祖父卻沒有同意，他主張把一頭野豬全部煮了，讓大家敞開肚皮吃個夠。祖母當然不同意，甚至覺得祖父瘋了。不過，最后祖父終于說服了祖母，支起了只有過年時才用的大鍋臺，抱來柴火生起火。一家人圍在鍋臺邊，看豬肉在大鍋內翻滾，每個人臉上都煥發出了幸福的光芒。

其實，祖父何嘗不懂得細水長流的道理，他只是想用一頭野豬點燃孩子們對生活的憧憬和熱情，在孩子們的記憶里留下一道無法抹滅的亮色。而這些，也許可以幫助孩子們抵御日后無數的艱難和困苦。他知道，一天吃一點豬肉，頂多也只能吃到過年，但那種被勾起巨大的食欲卻又無法徹底滿足的感覺會讓孩子們更加難受。與其如此，倒不如讓孩子們徹底吃個夠，縱然剩下的日子無肉可吃，但那一天大快朵頤之后的快樂卻是往后多少個日子都換不來的。

事隔多年，每次想起此事，父親的眼睛里都會迸發出別樣的神采，他說：“那是我年少的時光里，最快樂的一天?！眅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