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山和海的風，吹來想念

■惟 念

路過山和海的風，吹來想念

■惟 念

媽媽：

窗外又下雨了，我蜷縮在被子里，房間里漆黑一片，萬籟俱寂的此刻，只有韓紅情真意切的歌聲與我相伴。我鼻尖發酸，眼淚先于我抬手去擦的動作落下來，一瞬間，濃稠的思念像是一張大網把我牢牢覆蓋，讓我的心事沉重至不可說。

幾天前，哥哥舉辦了婚禮，赴宴的賓客眾多，所有人為臺上的佳偶歡呼鼓掌時，我偷偷紅了眼眶。低頭抽泣時，看到爸爸正慌忙地拿出紙巾抹淚，我明白他此刻的眼淚為何而流。媽媽，我們是遺憾沒有你共享這份感動，不能親眼見證自己心愛的孩子跨入了人生的新階段。

當晚，我多喝了幾杯酒，賴在爸爸身邊，和他說起了許多往事，說起你離開的那個春天。從查出病情到一再惡化，再到臥床不起，不過短短半年的時間，期間，我無數次在這樣相似的黑夜里流淚失眠，覺得像在生活里埋了一顆定時炸彈，時時刻刻惶恐不安，擔心噩耗降臨。

到如今，我依然清楚地記得那通電話響起時，我只是看了一眼熟悉的號碼，就怕得不敢接聽。病床上的你骨瘦如柴，眼窩深陷，因為癌細胞壓迫視覺神經，所以，即使你瞪大了空洞的眼睛，還是模糊難辨。我心如刀割，不忍再多看你一眼。

彌留之際，你虛弱地說自己不太能開口了，但還可以聽得見聲音，問我有什么想說的話沒有，我泣不成聲，小聲地問：“媽媽，我可以親親你嗎？”過去，你對我非常嚴厲，我們之間并不像其他母女那般親昵，但我一直愛著你。淚從你的眼角滑落，看著你努力牽扯出的微笑，我既心酸又不舍，小心翼翼地親親你的臉頰。

春雨一場接一場，你安靜地走了，你雙眼緊閉的那幾秒鐘，我忘了哭泣，只覺得如置身冰窟，渾身冷得發抖。

一個人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先是肉身，接著是承載生活氣息的物件，最后，連共同制造的回憶都一點點沉入歲月的長河中，被帶去渺茫的遠方。

六年了，我的心房始終留有一個洞，風聲獵獵，每次回想起你，就被狠狠地拉扯，淚眼蒙眬間覺得你又回到了我的身邊。媽媽，從未得到過愛，與中途被掠走愛比起來，究竟哪一種更殘忍？

數月前，我搭深夜的火車去南京，鄰座是一對母女。望著黑漆漆的窗外，我忽然好想你，想起小半生里，和你把臂同游的次數寥寥。漸漸長大后，我也曾探訪過諸多名山大川，欣賞過浪花翻涌的大海，但心底總覺得如果你在就好了。

媽媽，冬天更深一點的時候，我和爸爸又回到了十多年前我們住過的那片地方。菜市場依舊熙熙攘攘，面包房賣的還是那幾種口味的面包，就連巷口雜貨店的老板依舊愛在搖椅上打盹兒，只是已白發蒼蒼。我們辨認出彼此，無可避免地說起你，眼角都閃著淚光。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短暫如露珠，朝生暮死，有些人錯過了，就是永遠。

媽媽，我把你的舊照片放在了寫字臺，失眠多夢時，也記得你過去的囑咐，放一雙襪子在枕頭下面。每一個清晨，我站在灶前煮粥時，都會想起你愛放桂圓、紅棗。我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愛吃面條，這一點隨你。

窗外的雨還在滴答地下著，我打開壁燈看看你的照片，又翻身睡去。“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希望你在天上過得平安快樂，我在人間也會努力開拓新生活。想你的女兒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