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定制

許燕得++季世成

阿歲是精明的生意人，雖說他生意做得不錯，卻經常要為了談業務，給人“裝孫子”。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讓別人也給他裝一回孫子。

這天，阿歲在報紙上看到一則廣告，說有一家公司以幫人圓夢為業務，能夠幫助客戶成為他們想成為的人。其中一款以熱播劇《人民的名義》里主人公侯亮平為原型的“反貪局長”套餐最受歡迎，是圓夢公司的“招牌菜”。

阿歲一看，頓時來勁了。他立馬和對方取得了聯系，訂下了一套“反貪局長”套餐。幾天后，圓夢公司打來電話，讓他去胡皋鎮政府辦公大樓“辦案”——抓貪官吳副鎮長。不料，阿歲卻打起了退堂鼓：“媽呀！真抓呀？還是到政府的地兒去？你們這不是胡鬧嗎！”

對方在電話里笑了。為了打消阿歲的疑慮，他們給阿歲交了個底。原來，胡皋鎮政府為了扶持群眾籃球，在辦公大樓給鎮籃協批了間不起眼的辦公室。籃協有活動才去那兒開會，平時基本閑置著。圓夢公司的老總正好是協會理事，鑰匙就由他保管。為了給客戶最真實的情境體驗，有時公司會換個“鎮長辦公室”的牌子上去，就成了臨時“辦案”現場。

第二天，阿歲屁顛屁顛就去了。圓夢公司約定的“鎮長辦公室”在8層，他們只給了阿歲三條“辦案線索”：違規吃請、生活作風問題、貪污受賄，劇本臺詞什么的都沒有。

在電梯里，阿歲正好接了個電話，電梯門開的時候，他顧不得看清是6樓還是8樓，憑印象跟著別人往外就走。他一間一間尋過去，在一間鎮長辦公室門口站住。他看見一個干部模樣的中年人正趴在桌上寫著什么，便走了進去。

“你好，有事？”中年人客氣地和阿歲打招呼。

對方演得可真像那么回事！于是，阿歲也一本正經地說：“吳鎮長，請您配合！跟我走一趟！”

“跟你們走？去哪里？你們是不是弄錯了？再說我也不姓吳，我姓王啊！”干部一頭霧水的樣子。

這名字還能弄錯？阿歲在心里嘀咕，這公司鬼心眼還真多！

“不好意思，王鎮長，我就不跟您兜圈子了，我是反貪局的阿歲局長！”

一聽是反貪局的人，鎮長蒙了，他在心里把市反貪局幾個局長副局長快速過了一遍，沒叫這么奇怪名字的呀！難道是新來的？鎮長不敢怠慢，問道：“你的證件呢？”阿歲琢磨著也就是走個過場，便作勢往口袋里掏。鎮長看他底氣十足的樣子，連連擺手道：“別別別！都是一樣吃公家飯的兄弟，我能信不過你？”

阿歲慢條斯理地把手收回去：“那咱們閑話少敘。有人說你經常出入高檔會所，王鎮長，說說？”

鎮長暗忖，這瘟神都登門查案來了，一定是手里捏著什么把柄。幸好只是出入會所，把事說圓了，最多就落個通報，趕緊挑個輕的交代，把這瘟神打發走得了！

“您別說，還真有這么回事！”鎮長一拍腦門，“不過，都是一些同學聚會。你不去吧，人家說你擺譜！雖是屁大點事，總歸影響不好，我向組織檢討！”

“就這些？”

“就這些！”鎮長笑著說。

阿歲尋思，看來這老狐貍道行夠深的！

“謝謝您的配合，鎮長。咱不妨換個話題，有人說，您的私生活不檢點……”

這回還真打到蛇的七寸！鎮長坐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來，繞著桌子不停地走：“不可能！絕對沒有！一定是誣陷！會不會是……”王鎮長像突然想起什么，附在阿歲耳邊，神秘地說，“您看，這馬上要換屆了，會不會別有用心的人在搞攻擊？”

“沒有確鑿證據，我不會來找你的！”阿歲從兜里掏出幾張材料來，用力往鎮長辦公桌上一擲，“舉報材料都到這兒了，你還不老實？”鎮長顫巍巍地伸手去拿，被阿歲的大手“啪”的一聲按住，“你可想好了，這材料你要是看了，可就不算有自首情節了！”他偷偷瞅一眼鎮長，鎮長的臉都白了。阿歲樂了，這“材料”其實是他帶在身上的一份普通合同！

“好，我交代！”鎮長臉苦得像一根蔫黃瓜。他告訴阿歲，幾年前，在同學會上遇見多年不見的初戀，兩人舊情復燃，偷偷上過幾次賓館。鎮長不死心，問阿歲：“這個秘密我們說好要一輩子爛在肚子里的，你們是怎么查得到的？是不是開房記錄泄露啦？”

“這您就甭操心了！王鎮長，你就沒有再包養個？”

“老哥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吧，家里那母老虎管得死，我哪兒來的錢養情人呀！”

“是呀，哪兒來的錢呀？”阿歲打蛇隨棍上，“這正是我要問的！有人舉報，說你存在貪污受賄行為，我們經過查證，也核實了一些情況。你是主動交代呢，還是我來說？”鎮長又將頭搖得像撥浪鼓。

戲演到這節骨眼上，阿歲很滿意：這圓夢公司真不賴，什么都設計得跟真的似的，有那么一刻他阿歲還以為自己真的就是威風凜凜的反貪局長呢！他正琢磨著怎么繼續“審”呢，手機突然響了，竟然是圓夢公司的工作人員打來的。

阿歲走到門口，接起電話，對方問道：“歲哥，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耽誤了不能過來？我們的人說在辦公室等您很久了……”

阿歲聽后，只覺得頭皮發麻。他慌忙看一眼門上的招牌，是鎮長辦公室沒錯，他又趕忙跑到大廳，大廳墻上掛著鎮政府人員一覽表，排第二的正是剛才那位鎮長大人！阿歲嚇得差點沒癱在地上。

原來，阿歲坐電梯上來的時候，只顧著打電話，糊里糊涂就走到6樓去了。這6樓是政府辦公的地兒。沒承想，他阿歲“辦”到真身上去了！

阿歲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想往外跑，卻想起那份材料還在鎮長辦公桌上放著呢！如果王鎮長緩過神后，反過來打擊報復怎么辦？

阿歲只得硬著頭皮走回王鎮長辦公室，拿起材料，一聲不吭地往外走。誰知，那王鎮長以為阿歲是要撕破臉了，趕忙叫住阿歲：“我交代！我都交代還不行嗎？”

阿歲訕笑著說：“不用不用！我今天還有點事，就先不打擾您啦！”可鎮長拉住阿歲的手不放：“別走呀！我現在就向組織，向您說清楚！”

阿歲急得快給鎮長跪下了，慌亂中來了個急智：“這樣，您把今天的談話，連同要交代的，整理成一份材料。趕明兒給我送局里來，行不？”王鎮長頭點得像雞啄米：“您放心！我一定深刻剖析！一早準給您送過去！”

往回走的時候，阿歲一邊走一邊還在想：假局長辦出個真貪官來！說出去誰信呢！

（責編：陳思揚 939409074@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