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組詩）

楊康

在漢中，我從北大街走到東大街

我和路過的人們說話，微笑

沒有人回應。我又走過一條街

我熱情地向老鄉問好

甚至作出了上前握手的準備

依然沒有人回應

我只能感受到路邊的梧桐樹上

大片的枯葉落下來，清潔工

有永遠干不完的活。我撿起一片

再撿起一片，把枯葉重疊起來

握在手里，風吹過的時候

我就成了一株古老的梧桐

我只不過是一年多沒有回來

再回到這里，我就不存在了

我去了中心廣場，去了濱江路

走在人群里，我沒有形狀和重量

仿佛兩個完全不同的時空

偶爾在這里發生重疊

在漢江邊

站在江邊，我總想寫點什么

我以為我已經是滿腹才華榮歸故里

說實在的，我都有些瞧不起

這條并不遼闊的漢江

以落日和江水為背景拍照

恥笑江邊銀杏樹葉的稀稀疏疏

我還差點把喝過飲料的瓶子

狠狠地扔到江里

我見過了更加寬闊的江水

這條江算什么。我見過太多的繁華

它的繁華微不足道

也不要再和我說起什么故鄉

在江邊站得越久

內心的委屈就會越深，恨也越深

可是到最后，愛始終比恨

要大那么一點點。故鄉

始終比外面的世界要溫暖一點

再回味

喝醉是裝出來的，閉著眼也是裝的

而滿身的酒味是真的

內心的獨白也是真的。微微地

靠向你，那時候車并沒有拐彎

不過當你意識到我又向你靠攏一點

車確實恰好轉彎。我繼續裝睡

也趁機繼續向你靠過來

我厚厚的衣服緊挨著你的羽絨服

胳膊處的神經變得興奮、敏感

一個小太陽在我的體內慢慢變大

我假裝嘔吐，向你討一張紙巾

順便看你一眼。我頭靠座椅

而身體略微故意地挨著你

夜色變得干凈、簡單、寧靜

我們保持最美的距離，遠不會

遠到陌生，近也不會近到熟悉

我把那樣的感覺收集，儲存

以便一個人的時候慢慢回味

路過

前幾個月，我路過棕櫚泉

這里的高樓還處于主體結構建設中

去年，這里還是一塊荒地

剛到的民工正在搭建活動板房

而今天坐車路過，我偶然

看了一眼。明亮的玻璃外墻

一下子就把整棟樓包圍起來

我只能想到用現代、時尚、聳立

這樣的詞語來形容它

同時，我也想到了我的愛情

一年前我在這附近居住

和她戀愛，爭吵，做飯，散步

然后分手。剩下的時光

我仍然一個人住在這里

游蕩，想念，回憶，無所事事

有的時候也會在深夜大哭

直到幾個月前，我搬走了

今天路過這里，原來的荒地

已經聳立著一棟熠熠生輝的高樓

內心有一種久別重逢的失落

這更像是我愛情的墓碑

責任編輯 王秀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