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送給王濤一只小狗。養了半年,那狗就長大了,又兇又猛,見到人就呲牙。王濤怕它咬了人,一出門就把他拴上,緊緊地拉著。
這天傍晚,王濤要趕一份工作匯報,沒工夫去遛狗了。那狗見王濤沒有動身的意思,急得團團轉,還不時地在他身上蹭,搞得他心慌意亂。他只好喊來老婆小翠,讓她帶狗出去遛遛,而且囑咐別走遠了,拉完撒完趕緊上來。小翠只好帶著狗出了門。
不一會兒,就聽到樓下傳來爭吵聲,其中一個正是小翠。王濤心里一咯噔:不會是狗惹事兒了吧?他忙跑到窗口看,可看不見,給小翠撥電話,小翠也沒接,他急忙穿外衣穿鞋跑下樓,果然看到在樓的拐角處,圍著好幾個人看一男一女正在吵架,女的正是小翠。他趕緊跑過去,問道:“怎么啦?”
小翠氣呼呼地說:“咱家狗撞了他,我都跟他賠禮道歉了,可他還是不依不饒的。一個大男人,至于這樣嗎?”
王濤轉臉看向男人,兩個人都是一怔,異口同聲地說道:“怎么是你?”然后就笑了。男人是建筑公司的業務員小孫,跟王濤特別熟,他今天過來,就是來找王濤的。那就甭說啥了,回家吧。
進了門,小孫笑著說:“你家這狗,真幽默!”王濤就問他是怎么回事。小孫說,剛走到樓邊的拐角處,他見鞋帶松了,就半蹲半跪在那里系鞋帶。這狗就猛沖過來,當胸一撞,把他撞了個仰面朝天,旁邊那些遛彎兒的人那叫一個樂。小翠也迷惑地說,怪死了,那狗朝著小孫猛沖過去,她拉都拉不住,險些被狗給帶個跟頭,真不知道是怎么了。
王濤要過去打狗,小孫忙著攔住了他。小孫這么急著來找他,還是為了投標的事。市政有個工程,很有錢賺,成了人人都想搶的肥肉。小孫所在的公司投了標。雖然有王濤做內應,可這事兒變數太大,老板心里不踏實,讓小孫再來走動走動,看有沒有新消息。王濤只好再跟他說,這回招標的事交給了市政設計院,他們局不參與,他真不知道具體情況。小孫還以為他是敷衍呢,就從懷里掏出一張卡,塞到王濤手里。王濤忙把卡塞還給他:“朋友是朋友,該幫忙的幫忙,但這個我不能收。”
小孫說:“老板讓我給你的,你一定得收下。你不收,老板以為你不肯真心幫忙呢。”王濤不高興了:“說不收就不收。你還當不當我是朋友了?朋友之間就是該幫忙的幫忙,但絕不能收禮,這是我做人的原則。”小孫還想再堅持,那狗又在旁邊“嗚嗚”地叫上了。小孫害怕,忙著收起卡,訕訕地走了。
虧得是撞了小孫,那要是撞了別人,還不被訛上呀?王濤越想越怕,趕緊到寵物店買了根更粗的狗繩,也不敢再讓小翠幫他遛狗了。再忙,他也要擠出一點工夫,親自去遛。
這天傍晚,他又下樓去遛狗。那狗在樓前跑了一圈兒,就半蹲著拉上了。等它拉完,王濤就拿過鏟子和紙給它清理。正在這工夫,那狗猛地往前一躥,狗繩就從王濤手里掙脫了。王濤大喝一聲:“站住!”那狗卻不聽,著了魔般地往前跑。王濤丟下鏟子和紙就去追狗。
跑出了三四百米,王濤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卻見那狗跑到一個中年男人身邊,正死皮賴臉地用腦袋蹭著人家的褲腳兒呢。那人也愛撫著它。王濤過去拉住狗,呵斥道:“你這破狗,怎么這么不聽話啊?還想給我惹事兒怎么的!”那狗卻使勁兒往那人身上蹭著,不愿走。
那人抬頭看到他,皺了皺眉,嗔怪地說道:“小王,你對狗怎么這么個態度啊?”
王濤這才看清是高局長,忙著賠上笑臉兒:“高局,是您啊?您不知道,這狗太兇,見誰都呲牙,我真怕它咬著人。”高局長迷惑地說:“我看它挺溫順的呀。”王濤說:“那是對您。您說,也邪了啊,它見誰都呲牙,都想咬,可一見著您,大老遠地就跑過來,又蹭又舔的,好像您才是它的主人。”高局長說:“是啊,我們倆有緣。小王,把你家這狗給我養幾天吧。”王濤說:“好。”就把狗繩交到高局長手里。
高局長牽著狗走了,那狗居然搖頭擺尾,頭都沒回一下。王濤氣得直跺腳。
見王濤空手回家,小翠就問道:“咱家狗呢?”
王濤生氣地說:“送人了!勢利眼的東西!”
小翠問他是怎么回事兒,王濤就一五一十地講了。小翠聽完,就捂著嘴巴“咯咯咯咯”地笑起來,笑得都快流眼淚了。王濤奇怪地問道:“你笑啥?”小翠說:“我笑這畜生都成精了,人還這么傻,要是人變成了畜生,在畜生界里,還不得讓畜生擠兌死!”王濤想了想,也跟著笑起來。
高局長借走了狗,卻沒想著還回來。
本來就住一個小區里,王濤還經常能看到那狗。當然是高局長或者是他夫人遛狗。那狗趾高氣揚的,見到人就呲牙。不過,見到王濤和小翠,它還是溫溫順順的,不呲牙,但也沒表現出親熱來。一看就知道,那狗生活優越,身子胖得圓鼓鼓的,毛色也油亮亮的。
兩個月后的一天早上,王濤還沒起床,就聽到撞門的聲音。他問了聲誰,卻沒人應,只聽到“嗚嗚”的聲音。他又問了一句誰,門外傳來“汪”的一聲叫,是那狗。他急忙起來開了門,那狗一下子撲進來,險些把他撲倒。那狗也不客氣,一頭扎進臥室里,就在他們床邊趴下來。
小翠驚奇地問:“哎,你怎么回來啦?局長家的舒服日子你不過啦?”那狗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趴到地上,不言不語。王濤輕踢了它一腳說:“你還認得我們家,真不容易。”
過了一會兒,高局長就找來了,問那狗是不是回來了。王濤說是,領著他進屋來。高局長就想牽走。誰知,那狗忽然變了態度,對著高局長兇猛地叫著,還作勢要撲過去咬。高局長不敢再牽狗了。王濤說:“這狗就是混。”高局長無奈地說:“那就算了。養了些日子,畢竟有了些感情,還真是不舍。”王濤想做做工作,讓狗跟高局長走,但那狗死活不肯,也只得作罷。
送走高局長,小翠迷惑地說:“這狗犯什么病了?那回是非要跟著人家走,這回是死活不跟著走。”王濤懶得去想,隨口說道:“誰知道呢。”
幾天之后,就有了答案。那項市政工程,曝出了暗箱操作,高局長和市政設計院的宋院長都被雙規了,并且移交給了檢察院。檢察院一介入,又查出了不少事,抓了不少人。王濤沒收過錢,倒是清白的,被緊急提拔上去主持全面工作。按時下流行的說法,他能臨危受命,那也是一把手的不二人選了。
王濤回家看到那狗親熱地迎上來,還沖著他搖頭擺尾,頓時明白了。這狗雖是換了主人,但身份沒變,還是局長家的狗。老祖宗說狗仗人勢,誠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