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葉簪書

張覓

最早的書簽用于竹簡卷軸，是象牙做的，入手極溫潤雅致，如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因此，當時的書簽也叫牙簽。

唐代集賢院所藏四庫圖書就分別用紅、綠、碧、白四色牙簽區分經、史、子、集。韓愈曾作詩云：“鄴侯家多書，插架三萬軸。一一懸牙簽，新若手未觸。”

唐時的書簽如杜甫詩中的“筆架沾窗雨，書簽映隙曛”，有的是以木、竹、紙為簽，小巧玲瓏。展卷而讀，不忍在書上折下印痕，那么一枚精致素雅的書簽便是“窗臨水曲琴書潤，人讀花間字句香”的痕跡，在書中夾放書簽漸漸成了習慣。

到了現代社會，很多風雅素材都可以用作書簽，比如樹葉。

年少時，我常帶著書去花園，為的就是收集樹葉。花園中最多的是香樟樹，新生的葉子透著一縷清涼的香氣。小樹叢里還有羊齒狀、羽狀、心狀的樹葉，采了下來，小心地夾進書里。

過了段時間，一打開書，滿紙清氣流動，樹葉已由新綠沉淀為絳綠，仿佛整個夏天的綠意都含在書中。樹葉書簽以春日新生之葉為佳。秋日的落葉也極美，在溫暖的秋陽下翩翩而飛，令人動容，但不適宜用作書簽，因其葉脈易斷，遠不如春葉水分飽、韌性足。

長大后忙于工作，不再刻意采摘花草做書簽了，但喜歡看一些古雅的書。于小窗之下，看《詩人玉屑》和《閑情偶寄》，有落花落葉隨風而至，便隨手夾在書里，是自然邂逅的小書簽。

有一日，在圖書館借了幾本古風小說，閑閑翻到某頁忽見一枚平平整整的銀杏葉書簽，上面有細巧筆跡，“見字如面，送給喜歡故事的你。”翻過來看，背面還有一些讀書體會。這枚銀杏書簽大約是一個心思玲瓏的女孩子留下的吧。

旅行時曾見到一枚木質書簽，細細刻鏤著紅樓女子纖秀清麗的側影。我對它一見鐘情，但賣家要價頗貴，只好戀戀不舍地離去，此后再也沒見過那樣精巧的手工。后來又得一木質書簽—一枝梅影斜斜橫過一彎扇形的窗，心中陡然浮現“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美景，只覺暗香盈袖。

紙質書簽是最常見的，寫有意趣盎然的句子，或描著幾筆娟秀的畫。有次購得一本新書，附贈了一張小巧的書簽。書簽是熨帖清淡的藍色，畫上有一枚珍珠貝，孤獨地躺在沙灘上，貝內有一顆圓潤豐美的珍珠，散發淡淡光芒。

霎時，一種清絕的美麗和寂寞的芬芳彌散心間。我似乎讀懂了作者，讀懂了他在靜夜中的一燈獨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