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左娜
人 物PEOPLE
羅杰·科恩伯格:“諾二代”尋夢深圳
文/本刊記者 左娜

2017年5月3日,在深圳石巖湖國際院士村啟動儀式上,科恩伯格(左)與深圳市副市長艾學峰(右)會談
2017年5月3日,位于深圳市中心西北7公里處的石巖湖畔群星璀璨。
2006年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羅杰·科恩伯格、2001年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巴瑞·夏普萊斯以及中國科學院院士饒子和、吳岳良、王佛松、汪集和中國工程院院士郭位等齊聚一堂,為深圳石巖湖國際院士村項目啟幕,成為首批入駐國際院士村的“明星村民”。
作為深圳創新“十大行動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深圳石巖湖國際院士村項目是“國際院士技術創新中心”的第一個板塊,規劃建設容納50名全球院士、諾獎獲得者的國際院士村,旨在為科學家們創造一個交流溝通以及科研成果孵化的平臺,院士村的“大牌”村民們今后將根據各自研究領域組建世界一流團隊,加速創新成果產業化進程。
目前,深圳石巖湖國際院士村由中科院院士饒子和“當家”,擔任名譽村長,首席科學家則由2006年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羅杰·科恩伯格(Roger Kornberg)出任。
美國生物學家羅杰·科恩伯格出生于1947年,是斯坦福大學結構生物學教授,2006年因對真核轉錄的分子基礎所做的研究獲得諾貝爾化學獎。這項重要的研究使了解基因的轉錄過程成為可能,為探索干細胞分化、人類疾病的機制等重大問題提供了重要基礎。
這位美國科學家是如何來到深圳的?本刊專訪了羅杰·科恩伯格,聽他講述他的科學情緣和深圳故事。
在諾貝爾的殿堂里,科恩伯格有一個特殊的身份:“諾二代”。科恩伯格的父親阿瑟·科恩伯格是1959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獲得者,這也是諾貝爾獎歷史上極少的父子皆獲得過諾貝爾獎的家族。
在科恩伯格家中,科學家似乎是“批量生產”的:他的母親也是一名生化學家,曾經是父親的研究伙伴;二弟是加利福尼亞大學舊金山分校的生物化學和生理學教授;妻子赫麗·洛赫則同是斯坦福大學結構生物學教授。
生在這樣一個“科學之家”,科恩伯格從小就在科學的“空氣”中長大。父親十分注重培養孩子們在科學上的興趣,周末就帶著孩子們去實驗室,讓他們在那里做一些很簡單的工作。
“家庭環境是我的科學啟蒙。我們家在吃飯的時候都會討論科學研究,下午和周末都會去實驗室,進行科學推理已經是我們家的習慣了。”
盡管生在科學世家,但科恩伯格并沒有遭到父母的干涉。他一直都很喜歡音樂、文學和政治學,大學選擇了英國文學專業。
“后來我又轉向了化學專業,因為我意識到科學對人類和社會進步能夠作出更大的貢獻,所以我還是從事了科學研究工作。而且我發現文學和科學之間也是有共通之處的。”
作為一個“諾二代”,追隨父親的足跡走上科研道路的科恩伯格并沒有感到“壓力山大”。“我的父母都是成功的科學家,但我不覺得有壓力,反而他們的成功激勵了我,讓我相信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成功。”
2006年,已近六旬的科恩伯格接到斯德哥爾摩來電,獲悉自己獲得2006年諾貝爾化學獎。這距離他12歲時在斯德哥爾摩見證父親被授予諾貝爾獎,已經過去了將近50年。
“獲悉得獎,我簡直驚呆了。我此前曾對朋友說,自己那年獲得諾貝爾獎的可能性不大,而當時已經88歲高齡的父親似乎對我獲獎早有思想準備。他當時還開玩笑說,他很失望,等它(諾貝爾獎)等了這么久!”
父子倆的獲獎時隔將近半個世紀,雖然兩個獎項不同,研究的課題不同,但有一點是科恩伯格父子的“遺傳印記”,那就是對科學的熱愛。
“毋庸置疑,我至少從父親身上遺傳了對科學研究的激情。父親在科學研究上給我的最大影響,就是讓我通過耳濡目染學會如何在研究中傳承科學傳統。”
對科恩伯格來說,享受科學,并且獲得成功的方法,就是追尋對自然的好奇心,獎項從來就不是最重要的。

羅杰·科恩伯格(右)的父親阿瑟·科恩伯格(左)是1959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獲得者
“獎項只是獎項而已。在我的科學生涯中,與解決了一個問題,或者是有了新的想法的那種狂喜相比,獲得諾貝爾獎只能說是‘淡淡的’滿足。”
“解決未來的問題,需要新的知識,特別需要年輕人的創造力,深圳是一座充滿活力的年輕的城市,也希望通過國際院士村培養更多年輕的科學家,為人類治療疾病研發出更多普通人可以支付得起的解決方案。”
談及為何選擇深圳,剛剛被聘為深圳國際院士村首席科學家的科恩伯格如是說。
“是王侯先生和中國科學院上海高等研究院副院長姜標教授邀請我過來的。院士村的項目之所以吸引人,一方面是由于它的規模很大,另一方面是有很多頂級的科學家參與其中。”
一手打造深圳石巖湖國際院士村的深圳市寶安區政府曾提出,緊扣“思創、孵化、轉化、財富”四大板塊功能,以“院士+”策略為抓手,以好山好水好風光為依托,以人才政策、優秀服務為保障,進一步加大對國內外院士及團隊的招引力度,加快實施“院士寶安工程”,成建制、整團隊引進諾獎得主和院士科學家群體,深化政產學研合作、協同創新,大力培育“院士經濟”,此次石巖湖國際院士村拉開序幕,為這項工作邁出了精彩的一步。
“我希望在中國建一個科學圣地,此刻這個空想在寶安的石巖湖畔實現了。”在深圳國際院士村項目的啟動儀式上,“村長”饒子和感慨地說。
而科恩伯格更是帶著具體項目“進村”的。
“上次來深圳的時候,我已經跟深圳市政府領導談過把丙肝藥物引進到深圳的事宜,我很高興通過王侯和姜標先生促進這方面的合作。丙肝是一種很危險的疾病,往往致命,我們現在研發的藥物安全有效,問題是在美國用這種藥還是很昂貴。治療丙肝的藥物每個病人的花費是10萬美元,成本非常高,如果說給中國的患者全部使用這種藥,將需要10萬億美元。我們現在希望把這種藥的成本至少降低至原來的1/1000。我們希望能在兩三年左右達到目標,有難度的是大規模生產。目前已經有一種成熟藥物進入臨床階段,這種藥物可以大幅度降低丙肝治療的成本,很希望這種藥物能夠在深圳落地,能夠讓中國的患者受益。”
科恩伯格表示,這只是第一步,未來還有一系列的藥物,包括抗禽流感的藥物,以及后面一系列的抗病毒藥物將爭取落地,項目后續會有非常廣闊的發展空間。
“深圳市政府樂于投資基礎研究,我認為他們非常明智!”
在深圳國際院士村,最讓科恩伯格興奮的,是看到了深圳對基礎研究的重視和支持。
“要終結疾病,要在醫藥研發上有突破,我們必須非常重視基礎研究,不管是在政府層面還是研究機構層面。對基礎研究的投資回報,將比人類其他所有活動都要大。”
科恩伯格認為,所有基礎研究的發現最終都會轉化成應用成果,只不過是時間長短問題。
“舉個例子,我的課題組曾利用俄羅斯物理學家提出的量子計算方法,用更短的時間從100萬平方數量級的分子中篩選出了一個對二型糖尿病有治療作用的分子藥物。這個計算方法在10年前提出時,并不是為了任何實際應用目的,只是一項基礎研究產生的結果。”
然而,在很多國家,科恩伯格都發現了一個令人沮喪的現實:基礎性研究太少了,過多的關注給了應用性研究。即便是在斯坦福大學,也過分強調應用。幾年前,斯坦福大學把醫學院的基礎科學研究類課程都取消了。
“基礎研究必須以追求知識、追求真理為前提去進行,同時,所有好的科學成果不僅會造福人類生活,最終也會具有商業價值。只有科研成果本身的質量會影響科學的應用,而不會被應用型研究左右。每次有新的知識、新的發現,馬上就會產生相應的應用方法。因此應該更加重視基礎研究,更多的資金也應該向基礎研究傾斜,那才是人類進步的源泉。”
科恩伯格看到,中國的科研環境正變得越來越具有吸引力。比如在復旦大學許寧生校長,上海科技大學江綿恒校長的領導下,這兩所大學的研究環境就非常吸引人。
“未來中國要吸引更多全球各國的學者,這有賴于語言和資金的支持。英語應該成為中國實驗室的一種主要交流語言。大力度的資金支持同樣非常重要。尤其是大力度的資金支持,像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一樣,可將對研究的支持延伸到本國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