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花鞋

陳西

應代娟蘭會長邀請，參加張掖蘭庭博物館申報“中國收藏文化示范基地”的考核工作，5月26日晚餐中，一張姓女士，談及奇石，說她也是已有十幾年愛石史的老石友，并把自己撿的石頭拿來風趣誠摯地請羅伯健會長和我欣賞。

石是長約30公分，寬約10公分，厚約12公分的粗砂巖，石體下部有一圈白色石英脈環繞。

型如鞋，而鞋的前方正中卻綴有一朵小紅花。一方粗糙的砂巖石鞋，怎樣看都似乎少一些石界大師們常說的秀氣、清氣、寶氣、雅氣。

但，就是這看似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石鞋，且向我們言傳出一個“美本就源平常中的至理”。因為當人們感覺某種事物美時，是這種事物首先使人喜歡，當然也有只喜歡而不一定感覺美的，如金錢和所謂“清氣、寶氣”等等。但美的前提一定是喜歡。

如朝霞夕輝，春花、雨云、秋葉、冬雪……這些都是生活中再平常不過的所見，我們卻常常能從中發現美得醉人的景象；反而當你見到渙散著清氣的僧尼和渾身掛滿金銀而寶氣十足的土豪，你就不能用感覺美來形容他們。

張女士自己撿的這方產自祁連山黑水河畔的粗砂巖石鞋，是默默走過了幾億年的時光才終于走到了張女士的眼前，與她相見、相識、相攜而歸。當張女士覺得這只石鞋美時，石鞋為了能與她相遇而毅然地與大山分離，成為大石又在河沙中磨礪了億萬年的時光，終于熬成了鞋的形狀，只是為了張女士的喜歡。這種執著，這種永世的期待，這種億萬年只此一次的重逢，豈是俗人俗情所能了得？《白蛇傳》中的“千年等一回”還被人歌詠不盡，能知能解石鞋與張女士者？吾無言傳。

人與石，物與心，是相通相知的，其相遇相識，雖常覺偶然，卻是情結宿緣終如所愿的必然。因為天、地、人間事，日月輪回莫不因果依之，凡困惑訝怪“無中生有”者，唯不知“無”才是真正的有，而有則如無的影子而已。如影子因物而成，當影子沒有了時物還是在的呀。

就影子與物的短暫和長久而言，物乃影之母；就“無與有”而言，一定是永恒的無生出了短暫的有。所以情之緣，人與石皆有定數，不然為何張女士能某年某月某時去撿石而遇石鞋？況石鞋經億萬年的苦等也一定是有所心愿的，為了能使張女士喜歡，鞋自己還在前臉上繡出一朵小小的紅花，真是匪夷所思，驚嘆造物。

當我靜觀石鞋，聽著張女士講述她與石鞋的故事，遂有諸多的感慨，想到祁連山，黑河，石鞋，與張女士的經歷，還真是感覺到這是一出億萬年的悲喜劇。

祁連山是中國最古老的山脈，它的形成要比現在的昆侖山天山都早，而且祁連山古時就叫昆侖山、天山。

黑河是一條流不到海的河。

唯有祁連玉石卻走遍了天下，走出了國門。

玉石如是喜事，石鞋走了幾億年終于找到了它的主人，當是喜上加喜的有緣有情有幸。

關于石鞋與風水的事，是事外的小事，但鞋上的小花卻是長得恰到妙處，因為如在鞋的其他地方，充其量就是一個裝飾而已，而長在鞋臉正中，就有了前程似錦、走向美好的意喻。而鞋上有花，一定是繡花鞋，是為女士準備的，張女士得之真是物歸其主了。

一方奇石，你覺得她好，她美，一定是你的生活中有某一事物契合了石的形狀、色彩、紋理所構成的意像喚醒了你的經驗快樂。

至于她會怎樣影響你的生活情趣，卻是要以這只繡花的石鞋為例試說一二。

一、鞋是進步的提示，因為世上沒有誰穿著鞋退著走的，鞋也是行走的象征，因為世人有腳就一定有鞋，更是通過行走而有了路的可能。所以，因腳而鞋、而路的前行是因事化實（石）的好兆頭。而鞋前的小紅花便是美好的提示。

二、把她放在案頭會時時提醒你，萬事萬物莫不是“走過來，走過去”。因一切都在路上。假如你已倦了，累了，看看鞋上的小花，就會相視而笑，花都開了，前途一定更美好。

三、石乃萬物之源，鞋者（邪）音；石鞋，

（實邪），著邪之祖。有石鞋（實邪）居案，還怕世上各類紛紛的小邪么？凡人與事，如百邪莫敢有近，豈不是諸事如意安泰了。

況，世上無論是把鞋走成了石頭，還是石頭變成了鞋，都說明歲月在鞋與石中的悠長與漫遠。更能使人聯想出不盡的曾經和不盡的腳步。

是的，在人生無歸的旅途中，走著走著長大了，走著走著就變老了，走著走著就像丟了很多，走著走著就想到丟下的是撿不回來了，走著走著就遇到了意外的石鞋。

是意外么？不是。是億萬年的尋覓與等待，在不經意間的重逢，于是，心樂了，石也樂了，就在鞋上開出了小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