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發展各具千秋 相互了解亟待加強
——訪人大重陽程誠博士

記者/楊 晨

經濟發展各具千秋 相互了解亟待加強
——訪人大重陽程誠博士

記者/楊 晨

金磚國家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率超過50%，在經濟領域舉足輕重，金磚國家領導人峰會備受矚目。同時金磚國家內部的交流也更加密切，產生更多實質性合作成果。近日，本刊記者采訪了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副研究員、發展經濟學者程誠博士。他剛剛結束了對南非、俄羅斯、巴西等國的考察，為我們帶來許多關于金磚國家的真知灼見。

峰會亮點

此次在中國召開的金磚國家領導人峰會備受關注的重要原因是外界希望此次峰會能夠探索出全球經濟發展的新道路。程誠認為，中國經濟穩定較快速發展，政府的角色非常重要，比如政府制定了積極的產業政策、采用行之有效發展經濟的手段等。金磚國家幅員遼闊，人口眾多，如果彼此能真正加強互聯互通一定有利于全球市場的建設和完善。

各國期待這次峰會首先能夠在發展議題方面有重大突破；其次是金磚五國如何實現先進帶動后進，加強南南合作、形成新的發展途徑；三是金磚銀行作為全球最大的發展中國家組成的資金平臺，是否能有效促進新興國家的發展，以及在金磚國家間是否能推進更為深入的金融合作等。

發展差異與相互合作

今年年初以來，程誠博士考察了多個金磚成員國，他與記者分享了考察的心得見聞。

巴西發展程度較高，經濟基礎扎實，自然條件優越。北部的農業非常發達，南部臨海工業區發展勢頭迅猛，巴西的國民生產總值長期位于世界前十，甚至曾經短暫超越英國，是南半球的第一大發展中國家。

但近年來，巴西的發展也遭遇瓶頸。程誠認為，這些瓶頸更多是政治結構性的問題，而非來自經濟本身。近年來巴西政治混亂，影響了巴西經濟的穩定。歷史上，巴西和美國的關系歷來很好，國內政治體系仿照美國來設置，由政府、參眾兩院和最高法院組成國家最高權力架構。巴西資深參議員曾經向程誠解釋，巴西參眾兩院的目的不在于如何幫助政府提高施政效率，而是鉗制總統權力的使用，監督政府施政。但這種政治體制走向另一個極端，就造成了非常嚴重的政治傾軋，嚴重阻礙本國經濟發展。

中巴兩國在石油、大豆貿易方面合作良好，巴西豐富的鐵礦、鎳礦、黑色金屬等，也是中國經濟發展急需的資源。隨著全球大宗商品長牛市的結束，巴西政府財政出現困難，建設資金短缺，而來自中國的投資可以為巴西解決燃眉之急。

南非和巴西的情況類似，都是較為發達的發展中國家，南非的國內政治也存在較為嚴重的政治傾軋。例如有良好群眾基礎的國大黨和總統祖瑪近年來遇到反對黨的挑戰，議會不久前發起了對祖瑪的不信任案，祖瑪兩周前涉險過關，才勉強成行此次峰會。不過，目前來看南非的政治局面得以初步穩定。

南非也是自然資源大國，該國在金屬礦石、黃金、煤礦、農產品、寶石等領域出口巨大，在世界資源供應領域舉足輕重。南非燃煤發電工業非常發達，該國國家電力公司ESKOM幾十年來一直擁有世界最先進的技術水平。與此同時，南非擁有優越的地理位置——地處非洲大陸的最南端，是重要的世界交通樞紐。任何想要在快速發展的非洲市場分一杯羹的國家和企業都希望能夠在南非建立戰略支點，從而為南非帶來了難得的發展機遇。

由于過去受白人壓迫太久，自種族隔離解除以來，南非似乎又走向黑人至上主義的極端。例如該國國家的政務機關、廠礦企業、農場里供職的黑人比例和黑人持股比例有很高的硬性規定。即便有些白人的能力和素質明顯高于黑人也不能突破比例限制被錄用。南非的失業問題非常可怕，青年失業率一度突破50%。去年底至今年初，由于當地黑人遷怒難民搶走了就業崗位，還爆發了南非黑人反對非洲其他國家難民的騷亂。

由于南非工業化較早、本國經濟產業更加獨立，相對非洲其他曾經的殖民地國家，西方對該國經濟控制較弱，有利于南非發展獨立自主的國民經濟。但南非被不公正不合理貿易秩序限制定義為“原料供應國”，因此很難在全球產業鏈中獲得較高的價值增值空間。巴西、俄羅斯兩大金磚國家也面臨同樣的問題。為了避免出現跨國貿易剪刀差的問題，南非、巴西、俄羅斯迫切希望改變現行貿易秩序，這也是金磚國家的共同訴求。

中國和印度兩國由于較早實現工業多元化，印度在服務業、軟件制造業等，中國在工業、制造業、網絡通信等領域所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因此中印兩國經濟產業的價值增值空間要好于其他三個金磚國家。這也體現出金磚五國內部存在發展差距。中印是由農業國發展過渡到工業化國家并成為世界舉足輕重的新興大國的典范。兩國在科技和創新領域也有較大進步。尤其是中國，在高端通信、5G研發、電子交易、電子商務領域，擁有世界最先進的技術，引領了全球經濟發展。

俄羅斯雖然也是現行經濟秩序中的“原料供應國”，但俄羅斯的情況相對特殊。俄羅斯在高科技裝備制造業領域具有世界級優勢，但面臨技術轉移的顧慮，出口受到一定限制。近年來中俄已經發展為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俄羅斯要全面走向與中國的合作，因此看好中俄在高科技領域的合作。俄羅斯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油氣出口大國，但卻沒有在國際油氣領域的定價權，俄羅斯希望謀求這一定價權。中俄在油氣領域的合作需求巨大，中俄兩個大國合作也有利于俄羅斯在國際上爭取油氣定價權。中俄在能源裝備制造上已經有了比較密切的合作。俄羅斯既是油氣大國，也是采油設備制造大國，中國需要先進的采油設備，而俄羅斯又大量依賴從中國進口的油氣設備零配件，中俄兩國在油氣采集設備制造領域合作空間廣闊。

此外中俄兩國的貿易量巨大，而人民幣的穩定性強，且是世界第三大幣種，是理想的結算工具。因此，中國也應探討中俄貿易，以及與其他金磚成員國的貿易以人民幣結算的問題。中俄之間已經簽署了規模不小的的貨幣互換協議，中國應當考慮接下來在俄羅斯設立人民幣結算中心和人民幣離岸交易機構。

金磚國家除中國外，基礎設施都比較落后，急需針對性較強的基礎設施投資。巴西、南非還迫切改變在世界經濟產業鏈中的地位，需要中國輸出大量產能。俄羅斯雖然重工業很強，但輕工業極弱，中國強大的輕工業產能對俄輸出有著極大的潛能。印度的制造業和工業基礎比較薄弱，自然也希望獲得來自中國的產能輸出。中國與金磚其他成員國開展產能合作可以加強這些國家自身工業制造業，產生大量就業并出口創匯，滿足國內基本需求，支持國家發展。

程誠說：“我個人提倡金磚國家在農業領域加強合作。吃飯依然是各國最重要的問題，作為人口第一第二大國的中印兩國，是天然的巨大的農產品需求市場，而巴西、南非、俄羅斯又是農產品生產供應大國，因此，未來十年金磚國家在農業領域的合作前景廣闊。”

擴容優先考慮東盟國家

程誠認為，未來金磚五國建立自由貿易區，也是一個很好的嘗試。

對于金磚國家擴容，程誠認為，現階段金磚國家應當有所側重地推動與東盟國家的合作，選擇具有發展潛力的東盟國家加入。因為東盟地區不論是經濟增長還是戰略地位，對于我們都很重要，應當重點思考、提前布局。他提到東盟中的印度尼西亞近年來經濟爆發式增長，如果增長速度得以保持，到2050年，印尼將成為僅次于中國、美國、印度的第四經濟大國。屆時，一個擁有3億多人口，來自東南亞的伊斯蘭國家將走到全球經濟中心，這將是世界經濟發展史上的一件顛覆性事件。

盡快突破合作的瓶頸

談到金磚國家之間的合作需要克服的主要問題和瓶頸，程誠認為目前金磚國家合作存在最大的問題在自身，即金磚國家內部缺乏了解。金磚國家合作不僅有賴于領導人之間的互相了解與信任，還需要工商業企業、大眾、傳媒之間相互溝通和了解。因為現實中的經濟和社會的活動是需要由自然人和企業來承擔的。試想，整個巴西在中國的留學生才200多人，中國赴巴西留學的學生可能還不到這一數字。完全無法承擔幾百億美元的中巴貿易和雙向投資需求。中國與其他幾個金磚國家也存在類似的問題。因此金磚國家之間現在迫切需要大力開展人文教育領域合作。

與發達國家的競爭與合作

9月5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廈門國際會議中心主持新興市場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對話會并發表重要講話。這是對話會前，習近平同出席對話會的各國領導人集體合影。 龐興雷 攝

未來五到十年是金磚國家比較關鍵的發展時期，這一時期由于金磚國家整體實力的發散效應，將會與發達國家經濟體產生不同程度的競爭或合作。對于這一問題，程誠博士認為需要分析清楚金磚國家內部和發達國家集團內部的共性和個性。簡言之，未來美日兩個經濟體可能較為擔憂金磚國家的發展，擔心金磚國家會蠶食自己的勢力范圍，削減自己在全球的影響力，而金磚國家要改變不合理不公平的國際經濟秩序，就一定會對美國主導的經濟秩序提出改造的設想。因此他們希望金磚國家出現發展停滯，彼此之間出現矛盾、裂痕。相比較而言，歐洲現在面臨較多的發展難題，需要國際援手和幫助，因此可能更希望與金磚國家加強合作。歐洲雖屬發達國家陣營，但是與美國也存在競爭和矛盾，對美國主導的經濟秩序并不完全滿意。因此，金磚國家與歐洲的合作與競爭可能會交織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