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
每周日11時55分,沈陽廣播電臺新聞頻道《殘聯之聲》節目會準時傳出實習生梁帥柔美、恬靜的聲音。梁帥立志做“中國好聲音”,她也被觀眾親切地稱為“最美女主播”。可是,很少有人知道,梁帥5歲時因車禍導致全身87%面積燒傷,右腿截肢,雙手十指燒斷,面部雙眼外翻,鼻尖缺損。她全身縫合一萬多針,被“大世界吉尼斯記錄”確認為世界上身體縫合針數最多的人,因此又被稱為“補丁女孩”。
我不是鬼,我一定要活下來
2016年9月,在父親梁忠陽的陪伴下,“梁帥法律援助心理工作室”成立了。梁忠陽高興地唱起了電視劇《西游記》的主題曲,梁帥對他說:“爸爸,如果有來生,我還做你的孩子。”
1991年7月29日,梁帥出生于遼寧省沈陽市一個軍人家庭,家人也想讓她從軍。1996年5月,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改寫了梁帥的人生。為了保住梁帥的命,梁忠陽把房子賣掉了。一年后,梁帥出院了。回到家,梁帥第一次被自己嚇懵了。她躺在床上,側頭看見了穿衣鏡中的自己,突然捂住眼睛,聲嘶力竭地哭喊著:“鬼啊,鬼啊!”
梁忠陽隨手拿起床頭的一把剪刀,把穿衣鏡砸得粉碎。玻璃碎片,扎痛了他的心。他對女兒說:“孩子,只要肯努力,你照樣會是個成功、有用的人。”梁帥聽話地點點頭。為了不傷害梁帥幼小的心靈,梁忠陽把家里所有的鏡子都用紙糊了起來。
為了讓梁帥接受正常的教育,梁忠陽無數次去找學校領導。最終,梁帥上了沈陽市沈河區一經街第二小學。開學第一天,幾個調皮的男孩看見梁帥,驚叫著大喊:“鬼來了!鬼來了!”她們還把她往煤炭堆里推。回家后,梁帥向父親講述了這件事。梁忠陽雖心疼,但他還是狠心地對女兒說:“孩子,當你足夠優秀時,就沒人敢小瞧你了。”
梁忠陽希望,女兒有一天能靠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一天,他問梁帥:“畫畫和寫字你想選哪個呀?”梁帥說:“好玩嗎?”梁忠陽說:“好玩啊。”梁帥好奇地問:“哪一個更簡單呢?”梁忠陽說:“寫字簡單。”梁帥說:“那我就寫字。”
梁帥的手拿不住筆,她只能用嘴叼著毛筆寫字。剛開始,她的口水會順著筆桿流下來,梁忠陽就在旁邊不厭其煩地給她擦拭。為了運筆自如、讓寫出來的字更加圓潤,梁帥的牙齒和嘴唇并用。她的牙齦和口腔磨破了,鮮血和著墨汁一起寫在紙上。母親心疼了,梁帥卻堅決地說:“媽媽,這個字我絕對能寫好,我不能停下來!”
1999年,梁帥在香港參加世界華人書法大賽,她現場銜筆書寫了“天地英雄氣,浩蕩游子情”,最終摘得金獎桂冠。經過不懈努力,她還在國際上獲得兩項金獎,十次獲得全國書法大賽金獎,還被中國書法家協會授予“中國當代書法家”榮譽稱號。
悲傷吉尼斯,“狠心”父親最愛我
為了讓梁帥獨立,梁忠陽下了狠心。梁帥剛安上假肢的時候,有一次母親像往常一樣準備抱著她去衛生間,梁帥說:“媽媽,我自己能行。”她挪著走向衛生間,剛到門口就“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母親剛要扶她,梁忠陽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讓女兒自己爬起來吧。”梁帥從衛生間出來時,鮮血從右腿假肢氣眼滲透出來,濕了褲子。
梁帥的膝蓋反復做了三次手術,都不見效果。燒傷后的粘連需要開刀、補皮,每次都是讓人撕心裂肺的疼。醫生對梁帥說:“你的腿不可能伸直了。”梁忠陽心急如焚,偏偏不信這個邪。在梁帥的膝蓋手術還不到一周、傷口縫合還沒好時,他就決定用雙手給梁帥壓腿,于是整個7樓病房都能聽見梁帥撕心裂肺的哭聲。醫生勸告梁忠陽,梁帥的筋腱容易被壓斷,但是醫生走后,梁忠陽繼續為女兒壓腿。為此,妻子還跟梁忠陽吵了幾次。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長時間的努力,壓腿有了效果,現在梁帥不但能站,而且站得很直。
20年間,梁帥做過27次大手術和數不清的小手術。她經常被媒體采訪,漸漸喜歡上了主播這個職業。于是,梁忠陽每次看報、看電視都有了針對性。有一次,梁忠陽把敬一丹主持的一個關于盲人播音的節目視頻傳給梁帥:“你比他們強多了,你還能用眼睛去看,而他們什么都看不見,只能用手指去摸鍵盤,你多有優勢啊。”梁帥大受鼓舞。梁忠陽意味深長地對女兒說:“爸爸年輕時考過播音員,沒能如愿,你要是能幫爸爸實現這個夢想就太好了。”梁帥興奮不已。有緣的是,梁帥的高考考號正是梁忠陽報考播音員的考號。
因相貌問題,梁帥考了三次都落榜了。梁帥哭著說:“爸爸,我不考了。”梁忠陽安慰道:“孩子,咱們不是要考本科文憑嗎,考個東大好不好?”梁帥委屈傷心,卻也只能點頭同意。2010年,梁帥以優異的成績考入東北大學經濟學專業。利用業余時間,她專修了英語、日語,還經常和網友翻譯一些外國影片。經過生活的磨礪,梁帥有了強大的內心力量,還考取了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
梁帥說:“人心理的殘缺比身體的殘缺更嚴重,因為心理的殘缺會讓人變得偏見、狹隘、自私。也許你們在咨詢過程中面對過很多身體障礙者,卻沒有多少人真正地走進他們的內心,或許我可以幫助更多的人。”
“女兒圓夢最美,父親越來越年輕”
大學二年級時,梁帥成功競聘沈陽電臺新聞廣播《殘聯之聲》欄目,做實習播音主持人。越來越多的觀眾被她深深打動,親切地稱呼她為“聲音美女”。
梁忠陽成了女兒的第一個粉絲,他翻來覆去地聽梁帥的錄音,給她找出錯誤,然后糾正。梁帥捕捉聲音的能力很強,導播由衷地夸贊她:“你太棒了!”這些節目的錄制,都是梁帥在凌晨一兩點完成的。節目的剪輯、配樂、插入片頭,都由她一人完成。
在大學校園里,梁帥邂逅了愛情。當男朋友領著她回家去見父母時,母親當著他倆的面說:“兒子,她是不是看上咱家的錢了?”父親也打電話對他說:“兒子,你知道嗎?她是殘疾人!”梁帥主動對那個男孩說:“我覺得你在父母和我之間抉擇沒有必要,你選擇父母吧!”
2015年,梁帥從東北大學順利畢業。她有了新的方向和目標,報考了西南大學心理學專業碩士研究生。她對父親說:“我要成為公費生,考博士,去國外學習。只要我活著,我就不停息,我就要考。”梁忠陽鼓勵她說:“我還是像30歲一樣,看我多有力量。爸爸還很年輕,還能陪你走一段路。”其實,梁忠陽瞞著女兒每兩個星期都去給頭發焗一次油,他不想讓女兒看到他白發蒼蒼的樣子。
2016年6月,梁忠陽帶著梁帥來到沈陽一家整形醫院,聽取了專家的意見,計劃先通過微外科手術,把梁帥眼睛、鼻子、嘴“補好”。梁帥對父親說:“手術方案那么好,價格肯定便宜不了。咱家經濟壓力太大,還是算了吧!”母親說:“這事你就不用管了。”梁帥正想拒絕,被父親的話打斷了:“沒錢可以想辦法,不能苦了你。”
專家把手術定在一年后,于是,梁忠陽和妻子開始籌集資金。有一天,梁帥對梁忠陽說:“我是受到了大家的關愛才走到了今天,我有責任把愛繼續傳承給別人。我想成立一個工作室,把周圍燒傷、燙傷的人聚集起來,告訴他們一些生活常識,多做一些能幫助別人的事情,您說好不好?”梁忠陽說:“很好,你有一桶水,才能送給別人半桶水。”梁帥說:“對,我現在即使只有一桶,也愿意分出去三分之二。”
2016年8月,梁忠陽陪著梁帥往返居委會、市政大廳提交注冊資料。一個月后,以梁帥名字命名的法律援助心理工作室正式成立,具體涉及心理咨詢、法律援助、幫助盲人講電影等一系列公益性活動。目前,梁帥的故事已被編成教科書,其事跡還被編入了公務員考試題庫。
對于梁帥的未來,梁忠陽說:“加速,有方向,腳下的路就絆不倒你。停下來看路,永遠到不了頭。你要加速往前跑,不要聽貓叫狗叫分散注意力。”梁帥說:“我一定避開閑言碎語,奮發向上,在生活中做個正能量的人,利用自身的潛能為社會服務。社會給我一個機會,我就會回報社會一個驚喜!”
編輯 尼尼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