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磊的詩

［回族］海磊

雪里的煤

裝滿煤的綠色卡車

在雪里

雪在黑夜里

孩子

在南山的泥巴里

黃土做的房子

點上煤油燈

生了十三個孩子的女人

把羊毛搓成線

她的窗外

月亮抱著不睡覺的索爾黛兒

所有的孩子

在雪上滑爬犁

只有你

找到茫茫大雪里的門把手

看見從前的媽媽

在雪底下

變成黑黑的煤

索爾黛兒是兩個孩子

女人在南山生產

三天三夜

哈薩克人

把嬰兒放在秤上

卻是

兩個孩子的重量

孩子站在戈壁的水上

找

只看見東邊

風在路上

索爾黛兒在南山

只有黑眼睛

不會說話

葉子愛上了黃土地

青稞愛上火

太陽和水長成麋鹿

鷹的家其實在云上

村莊都睡著

索爾黛兒看見黑夜里

喧嘩的市集

太陽

明晃晃的亮

我的羊毛大衣

羊群尋找青草和水

長成很多雪

在南山流浪

自由的滋味啊

不是你看見的衣衫襤褸處境頹唐

爬山的風

踩出羊腸小道

通往神秘的精靈生長的地方

哈薩克人在陽光下

搓繩，捻線，歌唱

灰色的狐貍站在白石頭上眺望

飽滿的青稞在火中

散發著清香

南山保持亙古的沉默

為我披上盛裝

雪在二月的烏魯木齊轟隆隆響

當雪變成火紅與藍色的花朵

在陽光下綻放

我是他的新娘

雪的孩子

我是雪的孩子

在南山雪的子宮里

長出心和眼睛

我是雪的孩子

長成雪

在雪里變成女人

愛人

握我的手

它們一生冰涼

卻捧著希望

韓文德的詩

[撒拉族]韓文德

達坂城的姑娘

達坂城是座石頭的城

一座戈壁灘的城

孤獨的城

達坂城里寸草不生

達坂城的姑娘辮子一點都不長

眼睛更不會說話

一座石頭的城

待嫁的姑娘都駕著馬車

裝滿白色的石頭

和綠色的葡萄

帶著羊脂的石頭嫁給你

帶著馬奶子葡萄嫁給你

一座石頭的城

只有一張阿娜爾罕黑黑的臉

一車滿滿的石頭嫁妝

坎兒井的水

在46℃的吐魯番

空氣中翻騰著熱浪

石頭間破綻著火花

憂傷里燃燒著憂傷

唯獨令人愜意的就是坎兒井的水

那種滲透肌膚的涼爽

融入血管的涼爽

浸漫心底的涼爽

讓蜷曲身子的花兒再次舒展

讓鳴干喉嚨的鳥兒再次歡唱

在46℃的酷熱里

靜靜流下來的水

童子的目光般清澈

少女的心靈般透徹

我在酷熱的煩躁和涼爽的愜意中

想起另一方世界的火與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