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勞的美

鄭清元

初讀這本書，一切都是朦朧而奇怪的。島村為什么要來到溫泉鄉，火車上行男與葉子的奇怪舉動，他們與駒子間奇怪的關系，為什么行男臨死時駒子不愿去送行，為什么故事以駒子從大火中的二樓落下戛然而止……這些直到小說結束也沒點明，卻格外地給人無限的遐想。

好奇促使著我再次翻閱，然后才領悟出這不過是一個有錢有家室的人為了尋找生活樂趣，與一個藝伎和一個少女間的情感糾葛。但是，這一切卻被作者以極不尋常的手法講述了出來。

島村愛著駒子，可他同時對葉子懷有感情，并且這種愛所包含的責任是他無法承擔的。于是，駒子的愛變成了徒勞，連島村都認為“這個女人在迷戀著我呢，可這又是多么可悲呀”。從一開始，這個故事就注定了將以悲劇收場。駒子最初也是天真淳樸的，當她淪為藝伎時，島村很吃驚，于是，純潔的葉子與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島村是駒子的全部，她渴望著島村帶她回東京，可不知怎么開口，只能堅持著自己卑微而徒勞的愛，她自己也清楚地明白這一點。

臨近結尾的部分，作者花了大量的筆墨去描寫縐紗，那是一種別致的衣料，亦可稱作工藝品。那些無名女工在上面傾注了許多心血，最終制成了島村他們奢華的衣著。并不稀奇的一件事，由島村想來，卻是“難道凡是充滿誠摯的愛的行動，遲早都會鞭撻人的嗎？”縐紗象征著駒子對于島村的愛，縱然傾注了再多的心血，在島村那里，不過是一位有錢有閑的舞蹈研究者的閑時消遣。

飛蛾撲火，雖然以燃燒自己為代價，但是也有許多滿足的快樂吧。那駒子的內心呢，也是快樂的嗎？島村將葉子比作自己心中的銀河，這是他對于美與純潔的追求嗎？可這一切偏是他得不到的，最終銀河傾瀉，釀成了遺憾的悲劇，真是莫大的諷刺。

書中的人們都處在迷茫和混沌之中。駒子為了得到愛情而活著，一直處于被動的位置，努力讀書、做筆記是徒勞的，在寂寥的山村里勤奮地練琴也是徒勞的，給即將去世的行男治病是徒勞的，愛上根本不可能會愛她的島村更是徒勞的。島村沒有正當職業，內心空虛，研究西洋舞蹈卻從來不看西洋人跳的舞蹈，也不看日本人表演的西洋舞，“他所欣賞的，并不是舞蹈家靈活的肉體所表演的舞蹈藝術，而是根據西方的文字和照片所虛幻出來的舞蹈”，聽起來著實有點荒誕可笑。葉子則更像是一種美的虛無，她身上所要表達的是作者對于美好的向往，“當姑娘的星眸同燈火重合疊印的一剎那，她的眼珠兒便像美麗撩人的螢火蟲，飛舞在向晚的波浪之間。”

在雪國，一如那茫茫的白雪，命運的基調都是哀怨的。零零碎碎的生命片段，只是長河中的一滴水，或是一片空中飄蕩著的落葉。

可是我們不同，不應向往著徒勞的美，一腔熱血付于虛無。人生如路，須在荒蕪中走出繁華的風景來。就像海子的詩說的一樣：“要有最樸素的生活和最遙遠的夢想，即使明天天寒地凍，山高水遠，路遠馬亡。”

（指導教師：吳瑜/編輯：王冠婷）

評點：王冠婷

一本《雪國》，讓作者反復閱讀，感觸頗多。這篇讀后感的可貴之處，不是面面俱到地談論各種感觸，而是選擇了感受最深的一點——不能一味追尋那些徒勞的美——進行了詳細的闡釋和抒發。初讀這本書時，作者心中產生很多的疑問，好奇促使重讀。作者按照自己的思考脈絡選取了一些書中的片斷，這些片斷的串聯不僅還原了一個悲傷的愛情故事，而且點出了全書哀怨的基調。從作者流暢而唯美的寫作中，可以看到這些經過作者精心選擇的材料，與作者對原著的認識保持著高度的一致性。只有這種基于閱讀、源于思考的真實表達，才能直達人心，引發共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