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男人給不了你想要的家，那就自己給

孟小斐

“如果過去的我來找現在的我，一定會得到很好的款待。”

過去的我又傻又笨，被家暴了才答應離婚

“如果過去的我來找現在的我，一定會得到很好的款待。”前不久看到詩人木心的這句話，我竟然忍不住淚流滿面。

現在的我，很好。在成都這個擾攘的城市里，我有一份做得辛苦但非常樂在其中的小事業；我已經搬進新房一年有余，銀行每月3000多元的按揭對我來說甚是輕松；馬上就10歲的女兒樂觀開朗、成績優異；對了，昨天我剛拿到了駕照，體重也回到了18歲那年的輕盈曼妙……

然而6年前的自己，卻和現在的我有天壤之別。那年冬天的一個晚上，我只能含淚點頭，答應孩兒她爸：“好吧！我同意離婚！”“女兒歸我，你凈身出戶！”我再次點頭：“好！一切隨你！”從來沒有哪一刻，是如此想逃離這個男人。

回到媽媽租住的地下室，告訴她我決定離婚了，而且是凈身出戶。她罵我傻，抬起巴掌就要打我，幸好被一旁的妹妹攔住：“打她干嗎？你不知道她是遭遇家暴才離婚嗎？”媽媽無力地垂下手。前夫相貌堂堂，總是一副笑模樣。但是這個男人，在我們的4年婚姻里，不下十次對我動了手。

離婚的時候正值隆冬，風雨打在臉上就如刀割一般難受。從有暖氣的公寓樓里搬到我媽媽和妹妹租住的地下室里時，我曾一度想過死，臥軌、跳河、躺馬路中央……但是我不能死，媽媽不容易，我答應要讓她過上好日子，我也舍不得女兒。

那年妹妹正在讀大三，媽媽在酒店當清潔工。這么多年來，她的生活飽受艱辛和白眼，所以盡管知道我是因為被家暴才離的婚，我回家第三天，她還是開始勸我復婚。

勸我復婚不成，媽媽開始催促我找工作。“沒有婚姻沒有房子還沒有工作，你還不如回鄉下種地！”我媽媽的“愛”，向來就是這么簡單粗暴。離婚第6天，我找到了工作。在離成都300多公里的一個小縣城的幼兒園當古箏老師。盡管回媽媽家只要4個小時車程，但接下來4個月，我沒回過一次。成都是我的傷心之地，成都的媽媽也不歡迎我回家。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女兒的電話，她哇哇大哭：“媽媽，你不要我了嗎？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是嗎？”我哭著告訴她：“晚上你就能見到我！”我馬上向園長提出辭職，即便她說“現在離開等于違約，我可以不給你工資”，我也在所不惜。回到成都見到了久違的女兒，她黑了、瘦了，問她過得好嗎？她說爸爸和姑姑都對她很好，但是她想跟我在一起。

如果男人給不了你想要的家，那就自己給

不顧媽媽反對，我向前夫提出把女兒的監護權轉給我。他說：“可以呀！當你在成都有了房子和穩定工作后，我就把女兒給你！”媽媽罵他無恥，我卻說：“好！說話算數！”

剛才還罵我前夫“無恥”的媽媽，馬上就對我說：“買房子吧！你趕緊給我找工作，一年后就買房子，我可以把積蓄借給你！”從初中畢業后來到成都讀職業學校，媽媽就一直跟著我。我真的不知道，靠做小時工和清潔工為生的媽媽，為何能一邊供養我和妹妹，還一邊奇跡般地攢下了8萬多元？我也不知道，我都當媽媽了，還動不動揪我耳朵、掐我胳膊的媽媽，竟然一心想為我和妹妹，在這偌大的城市買一套房子置一個家。而且第二天晚上，我媽拿著一萬元錢在我面前晃了晃，說：“你的工資，我給你要回來了！先存在我這里，買房子時再給你。”原來，媽媽跑到了我曾工作的幼兒園，據她自己說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要回了我的工資。

你說，我有這樣一個媽媽，能不拼命奮斗嗎？

找工作對我來說，一點兒都不難。我有古箏10級證書，有6年幼兒古箏教學經驗。但為了早點兒買房子，我不能像往常一樣去幼兒園做古箏老師，每個月拿固定月薪。妹妹建議我去那些沒有開古箏課的幼兒園或培訓學校。“你讓學校招生，你負責提供古箏和教學，然后你們五五分成。”天知道她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盡管我和媽媽覺得不靠譜，但我還是馬上行動了！

在我們出租房附近有一家公辦幼兒園。我扛著古箏去了院長辦公室，一曲《瀏陽河》之后，院長當即拍板和我合作，合作方案就是我妹妹的建議。媽媽主動借了我兩萬元錢，我買了古箏，她又拉著我去商場，給我買了一件旗袍。“這丫頭，離婚前是個大胖子，現在居然能穿下XS號了！”媽媽笑得合不攏嘴。日日夜夜想念女兒，能不瘦嗎？

幼兒園的工作忙碌且有條不紊，不到一個月，就有20多個孩子報名學習古箏。但無論是最初只有一個孩子，還是后來大教室里坐滿了人，我都認認真真地教，一天下來聲嘶力竭，胳膊手掌疼得鉆心，但未來已然向我展示了一幅美好的景象。

離婚一年后，前夫因為和他姐夫發生矛盾，一氣之下離開了成都。與此同時，我也用媽媽的積蓄和我這一年里攢下的3萬元錢，按揭買了一套近100平方米的房子。

如果遇到好男人，我打死也不會放過

前夫的姐姐給我打來電話，說她要回老家縣城了。“我弟弟也一直在反省，再說你也不想女兒回到縣城讀書是吧？要不，你們倆復婚……”我自己都沒意識到，居然是用哈哈大笑打斷了前大姑姐的話。“姐，你別逗我了好嗎？”然而她是認真的，她說：“你連房子都買了，多一個人，還貸的壓力也小點兒不是嗎？”敢情這位曾多次慫恿我們離婚，說他弟弟隨便找一個都比我腳趾頭強的姐姐，現在替她弟弟看上了我的房子呢。

我說：“女兒可以給我留下，你弟弟，還是讓他回老家待著吧！”我說這句話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看梳妝臺鏡子里的自己，嘴角上揚，新買的豆沙色口紅，讓我看起來容光煥發。掛了電話，我對自己說：“很好！就這樣，一直笑著，一直向前看！”不知什么時候站在我身后的老媽罵了我一句：“神經病啊！”但她罵完后，竟然“咯咯”笑出了聲，“今兒晚上得做幾個好菜，慶祝你離婚一周年，也慶祝你開始交第一個月房貸！”

女兒最終跟著她爸回到了縣城老家，我有了工作，買了房子，但他卻沒有兌現承諾，執意把女兒帶在身邊。我沒有堅持走法律途徑，因為我不想給女兒帶來傷害。無論如何，他雖然打過我，但天地良心，這個男人對女兒很好。更何況時過境遷，我早就對他沒有了恨意。

轉眼和幼兒園合作了3年，我帶的第一批孩子也要畢業了。2015年5月的一天，有兩個媽媽找到我，問：“林老師，我們家孩子還想跟您學古箏，但她馬上就要畢業了……”我想都沒想就說：“沒問題，我在家辦個培訓班。”

得知我想辦培訓班，另外3個孩子的媽媽也表示要繼續跟我學。6月30日，我租了一套40多平方米的一居室，開始周末在家教古箏。讓我自己都沒想到的是，不到一個月，培訓班就來了20個孩子。我好奇地問一位學生媽媽，現在那么多專業藝術培訓學校，老師都是音樂學院畢業的，為何會選擇我呢？她笑著說：“收費低，教得認真。而且你總是笑臉盈盈，我們家孩子特別喜歡你！你讓人覺得舒服自在，好像從未受過任何傷害一樣，讓人如沐春風！”

我笑而不語，但是心里知道：那些越是曾經卑微到塵埃里的花朵，越是一發現陽光雨露就會拼命綻放。我在12歲那年遭遇車禍，做過開顱手術，在床上昏迷了3個多月才醒來；我13歲時，父親意外離世；我曾經要死要活嫁的男人，用暴力讓我凈身出戶，逼我離婚……我受到的傷害，數都數不過來。但媽媽說了：“可以哭，可以鬧，但是哭完鬧完，還是要向前看啊。因為只有向前看，你才知道自己值得過更好的生活！”

時光荏苒，一年前，我和媽媽、妹妹離開住了5年多的地下室，搬進了我們的新房子。陌生的都市、飛轉的時光，但有了房子，就有了家。我的培訓班也從當初只在周末、節假日上課到現在天天上課，不再是那個每天早上7點，扛著古箏去人家幼兒園上課的兼職老師。而在我10歲女兒的眼里，我是“古箏演奏家”和“獨立女神”（天知道她怎么會叫我“獨立女神”）。對了，離婚后，追我的男人也不少呢。

女兒每天給我打個電話；每個月月初，我會去縣城看她；每到寒暑假，她會輕車熟路地搭乘大巴車回到我的家。她陽光開朗、成績優異，總是在她的老師、同學面前夸我是世上最好的媽媽。

我當然不是世上最好的媽媽，因為沒能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至今依然對她心懷愧疚。但過去已然過去，我只能專注于眼前和未來，努力工作、認真生活，然后像我媽媽說的一樣：“遇到真正愛你，也適合你的男人時，千萬不要放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