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縱+++季世成
機關算盡,終落得兩手空空;心狠手辣,卻換來眾叛親離……
寂寂雨夜,撐碎花傘的風衣女子自路邊穿出。就在這時,一輛急速駛來的黑色大眾發生側滑,剎車燈頻亮,但為時已晚,整輛車橫向甩向女子,女子飛到了半空。
大眾副駕駛狠狠撞上大樹,司機跌跌撞撞地爬出來,驚魂未定地報警:“喂,這里是楓葉公園西側,我撞人了……對,剎車失靈……”
與此同時,某網游里,一個低級戰士收到消息:“夜殺行動完美結束,請Boss驗收。”
警察和救護車趕到楓葉公園時,女子已停止了呼吸,司機受驚過度,精神有些不太正常。
調閱監控錄像,22點37分,開始下雨,該車加快速度,似乎是想趕在雨勢變大前到家。22點47分,該車經過下坡路,大約是覺得車速過快,司機屢次踩剎車,但收效甚微。22點50分,該車進入人跡稀少的楓葉路,應該是司機發現剎車失靈,打算撞點東西迫停。突然,風衣女子進入監控區域,慘劇發生。
交通事故未逃逸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鑒于事故是意外,司機主觀存在盡量降低人員傷亡的意識,采取了正確措施,又態度良好,這事最后賠錢了事。
女子的丈夫在40分鐘后趕了過來,跪地痛哭,極其狼狽。
“嘀,人定勝天送您霸槍一桿,幽靈狐一只……”電腦的微光映得戴雪慈神色清冷,她看了看,一共大約40萬的游戲裝備,即便再轉手一次會掉價,也足夠了。看來Boss對這次行動還算滿意。
“尾款已查收,錢貨兩訖。”她將這段話敲上去,卻發不出去了,“人定勝天”已查無此人。“銷號?”戴雪慈搞不懂Boss為何這般小心地殺一個女商人。她撇撇嘴,將那堆裝備全部掛到商店里,等著別人購買。
這年頭,殺手都有了新的聯絡方式,那種親自見面談的,早已過時。從電話到電子郵件,再到如今的游戲交易,這一行業總是與新技術掛鉤。只是,這一行雖然來錢快,畢竟是提著腦袋賺錢,稍微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戴雪慈自忖前期資本積累已完成,打算轉型為企業狙擊手。企業狙擊手名聲不太好,但是安全且收益高,只是對智商有要求。簡單來說,企業狙擊手就是從事惡意收購、抬高股價、趁機漁利的人。
這時,同伙蔣實發了段語音給她:“昨晚那一下撞得太狠,我得歇歇。回頭你把分成和修車費用打到我賬戶吧。”戴雪慈一面化妝,一面答應下來。她要去見一個名叫孔琛的男人,他是星悅集團的副總,在外面欠了一筆賭債,即將陷入被董事會問責的困局。一個敢拿公款賭博的人,對集團的忠心可想而知,戴雪慈利用的就是這一點。此前,她已經從孔琛手中購買了部分集團資料。
“不需要了。”然而,見了孔琛之后,戴雪慈卻得到了這樣一個回答,“壓在我頭上的人死了,現在董事會那幫廢物玩不過我。”
孔琛一掃之前的焦躁,頗有些意氣風發的意思。戴雪慈笑了笑,輕抿了口酒,沒關系,買賣不成仁義在。賭博這種東西,一旦沾上了,就是傾家蕩產的結局。她相信,孔琛遲早有上門求她的時候。
從西餐廳出來,戴雪慈不緊不慢地回到家,登錄游戲賬號,而后心中一慌—— 被盜號了!手忙腳亂尋回賬號后,她徹底心涼了,40多萬的極品裝備全被盜了!到底是誰?戴雪慈很憤怒,玩游戲的人那么多,怎么偏偏倒霉的是自己?更棘手的是,她不敢報警,甚至不敢向系統舉報,因為這可能會牽扯出殺人交易的內幕。
只是,現在該怎么向蔣實交代?他會信嗎?伙伴最忌諱嫌隙,兩人合作兩年,一個負責洽談策劃,一個負責執行,還算愉快,若是因此分崩離析……最糟糕的是,她不清楚是不是Boss對她起了疑心,故意試探。如果是那樣的話,只怕她得快點洗白自己上岸了。否則,搞不好就成了Boss金盆洗手的犧牲品。她看得出,Boss家庭幸福,是真想退出了。
沈瑤迅速將黑來的裝備賣出,而后退出游戲。她撇了撇嘴,水平不夠就別整那么多好東西,密保做得那么差,故意引誘別人盜號吧?
“瑤瑤,我能進來嗎?”這時,繼父羅鷲在書房外敲門。沈瑤關閉電腦,開門道:“老羅,您忙什么呢?昨晚下著大雨,穿著睡衣就跑了出去。”
羅鷲赫然是死去的風衣女子沈熙的丈夫!羅鷲雙眼通紅,疲倦地坐下來,半晌才緩緩開口:“瑤瑤,這個家,以后就咱倆了。”沈瑤忙問:“我媽呢?你倆吵架了?”羅鷲看了她一眼,摸出手機,翻出車禍新聞,遞給沈瑤。
沈瑤匆匆看完,“哇”的一聲哭起來。半小時后,沈瑤癡癡地問:“我明年就高考了,你說我媽怎么就這么狠心,在這個時候離開我呢?”
沈瑤斜睨著他,忽然問:“你有沒有被拋棄的感覺?”羅鷲捂住了臉,悶聲道:“已經痛過了。”
沈瑤定定地看著手機,忽然自言自語:“我不信這是意外。老羅你知道嗎?前幾天我媽還跟我抱怨孔琛挪用公款賭博,說要開董事會討論這件事。怎么會那么巧?”頓了頓,她看向羅鷲,“老羅,你說會不會是孔琛害死了我媽?”
羅鷲忙勸她:“小孩子家的,好萊塢大片看多了吧?”但沈瑤神色執拗,兀自陷入了沉思。
“不能舉報?平時都是正常的游戲交易,被盜號了,憑什么不能舉報?”蔣實對著語音那頭冷笑,“戴雪慈,你是想獨吞吧?上次你說要做什么企業狙擊手,我由著你。行啊,既然你賬戶不安全,就把之前我該得的錢都打給我吧!”
蔣實狠狠地按斷了語音。這個女人真是貪得無厭!上次她說企業狙擊手更安全,他就將自己的分成交給她打理。如今竟告訴他出了岔子?狙擊目標反悔,游戲賬號也被盜了,哪有那么巧的事?
這時,蔣實的游戲賬號收到了Boss的消息:“之前給了戴雪慈60多萬元的裝備,你們省著點花。最近風聲緊,不再安排活了。”60萬?以往是不是也有問題?戴雪慈腦子好用,這些事一直都是她在處理。如今想來,自己就是個傻子!他猶豫了下,給Boss發消息:“戴雪慈有退出的打算,以后如有活,可直接吩咐我。”endprint
過了一會兒,Boss將一個賬戶和相關操作流程發給他,讓他以后自己找顧客。Boss沒多問,讓他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不甘心。畢竟是共事過的伙伴,把她出賣給Boss,他也不忍心。
忽然,小區樓下傳來女子撕心裂肺的慘叫。蔣實低頭望去,原來是寵物犬突然發狂,瘋狂撕咬女子。蔣實盯著滿嘴鮮血的寵物犬,有了主意,他要給戴雪慈一個難忘的教訓。
孔琛躺在酒店套房里,滿臉的志得意滿。沈熙,這個女人終于死了!自己為她鞍前馬后服務這么多年,就因為200萬的債務,居然就要開董事會,不過話說回來,沈熙真想不開。就她那懦弱的丈夫和叛逆的女兒,一看就是倆扶不起的阿斗。這公司若不交給自己,還能交給誰?
這時,秘書打來電話:“孔總,羅鷲想來集團整理沈總的遺物。”“遺物?”孔琛冷笑道,“我看他是想趁機入董事會吧?怎么著,沈熙一死,他覺得自己是集團老大了?嘖嘖,天真!先拖著他,等辦完我的事再說!”
“怎么樣?”羅鷲一掛電話,沈瑤立即問。羅鷲臉色陰沉,搖了搖頭:“孔琛說,你媽媽的辦公室需要重新整理,外人不能進。”
沈瑤怒了:“你是我媽的合法伴侶,我是她的女兒,接手她的集團還用得著外人指手畫腳?”羅鷲勸她:“你還未成年,確實沒有決策能力。”
“那你呢?”沈瑤質問道,“我授權你替我管理集團總行了吧?我媽是星悅集團最大的股東,憑什么她的繼承人進不了她的辦公室?我看姓孔的沒安好心!”羅鷲勸她:“再氣有什么用?你總不能殺了他吧?”
“殺了他?”沈瑤目光閃了閃,忽然想起沈熙之前跟羅鷲感慨,現在殺手都產業化了。羅鷲看她眼珠滾動,連忙勸阻:“那天你媽和我是開玩笑的!她一個商人,上哪兒跟殺手有聯系?”沒想到,沈瑤說:“不,星悅最初并不干凈,我媽沒準兒知道殺手的聯系方式。”羅鷲不再說話,唇角浮現出一絲奇異的笑。
一晃半個月過去,孔琛最近過得挺郁悶。沈熙一死,孔琛本以為會迎來春天,誰想到董事會照常開了,他的罪名照常討論了,還指定了調查組審查集團財務。
就在這時,戴雪慈又找上門來了,她笑吟吟地問:“事成之后四六分賬,我六你四,如何?”“上次不是五五嗎?”孔琛失聲驚叫,繼而后悔,這等于是暴露了自己想合作的心思。
戴雪慈嗤笑一聲:“此一時彼一時。”孔琛閉了嘴,低頭思索片刻,狠狠點頭:“可以!”既然董事會不仁,就別怪他不義。戴雪慈笑瞇瞇地提出自己的計劃:“首先,我們必須趁著集團昏暗的這段時間,大量收購董事手里的股份,對董事會的決策形成干預。我手里只有百分之四的股份,最起碼得達到百分之十才行。”
“我想辦法。”孔琛說。
“那好,預祝我們成功。”
隨后,戴雪慈成功進入董事會,并干涉董事們的決定,推動星悅集團完成拆分,股票陡然飆升。
“現在應該有人后悔拋售股票了吧?”戴雪慈輕笑,“那么,咱們滿足他們,及時抽身吧!”“現在?”孔琛有些不甘心,“是不是早了點?要不再等等,等股票價格升至巔峰,再拋售?”“不會再高了。”戴雪慈懶洋洋地笑,“這價格再高,就該有人起疑了。”
“一幫豬!”沈瑤氣得大吼,“老羅,你以前讓我忍,我忍了,可如今我媽的心血都被孔琛那畜生折騰成什么樣了?行了,這事你別管了!殺手的聯系方式我已經從我媽電腦里找到了。你聽到我籌謀殺人,卻不阻止,到時候事發,也要被清算的。你現在躲出去,萬一出事就可以推說不知。不然咱倆都栽了,誰進董事會?我未成年,又接連受刺激,精神難免出現問題。”羅鷲聽話地起身下樓,關門的瞬間,眼里閃過一抹笑意。
沈瑤找到一個叫“獨行荊軻”的人。雙方反復磋商,“獨行荊軻”答應了她的條件,開價40萬。
上次黑進別人賬戶盜的裝備,正好賣了40萬,沈瑤遲疑了下,又開口說:“還有一個叫戴雪慈的女人,你能不能給她點教訓?”自從戴雪慈進入集團,董事會就屢次出現決策危機,沈瑤沒法不多想。
“戴雪慈?”“獨行荊軻”蔣實盯著這個名字若有所思,半晌,笑了。腳邊,馬里努阿犬大憨乖乖蹲著,仰頭看他,眼里帶著對外出散步的渴望。蔣實柔聲問:“大憨,記得這段時間跟你玩過的游戲吧?”蔣實拿起一只球丟向假人,然后大憨猛地撲向假人,張開大嘴輕輕咬在假人脖頸上,卻不咬透。
經過勘查,蔣實發現孔琛有個很不好的毛病—— 進電梯前習慣轉頭跟人講話。而星悅集團的電梯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維修保養一次。
蔣實笑了,機會很大啊!
這天電梯又要維修。14點32分,維修人員在各層放了“維修勿入”的標志,而后沉入最底層檢修。14點45分,17層走廊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跑過,踢飛了警示牌。14點52分,孔琛一面跟秘書交代事情,一面按開電梯,舉步踏入,瞬間消失。秘書驚呼一聲,急忙跑過去一看,孔琛直接從17層砸了下去!不多時,救護車和警察都到了,詢問了情況后,問維修人員:“為什么不放警示標志?”
維修人員拿起一樓電梯門口的警示牌給他看,證實自己很無辜。調閱監控后,警察在17層某個角落找到了被熊孩子踢飛的警示牌。熊孩子哭個不停,問什么也不說,除了判家長監管不力,還能咋辦?
警察走后,熊孩子跑到大廈外面,沖蔣實伸手:“我的獎勵呢?”蔣實將一張紙片遞給他:“賬號密碼都在上面,50級的號,全身裝備齊全,很適合你。”熊孩子從背包里掏出平板電腦登錄游戲,而后轉身跑掉了。
蔣實滿意地笑了,轉身離去。
幾天后,蔣實出現在了戴雪慈常去的公園里。他一面逗弄大憨,一面耐心地等待著一個機會。
這天,戴雪慈照例進入公園,打算抄近路去星悅集團。她已經高價拋售了手中股票,今天是去辦手續的。從此,她跟星悅再無關系。
孔琛的死雖然是意外,但她卻覺得透著一股詭異。等拿了她該拿的,戴雪慈打算去外地生活。就在這時,一只球砸了過來,正中胸口。endprint
戴雪慈嫌棄地后退,突然大憨飛撲過來,重重將她撲倒在地,張開了血盆大口,粗糙的舌頭不斷舔舐著她細嫩的脖頸。戴雪慈驚恐地瞪大了眼,想要逃離。然而大憨還沒盡興,不滿地將她按回去。戴雪慈嚇得瑟瑟發抖,絕望地張望,期盼有人路過此地。蔣實拿著望遠鏡看到這個場景,揚起一抹笑,對,就這樣,好好嚇嚇這個女人!
這時,意外陡生。戴雪慈手包中的香水因再次摔倒碎了,濃郁的香味刺激得大憨身子一抖,狠狠打了個噴嚏!若是平時還好,可如今它嘴下是脖子!戴雪慈來不及呼救,就被大憨咬斷了脖子!
蔣實嚇了一跳,顧不得呼喚大憨,轉身就跑。一輛貨車駛來,處于“死亡半月”盲區內的蔣實被司機忽視了,撞倒后拖拽著他照常右轉,直至將他卷入車底,血肉模糊。
半小時后,大憨被趕來的警察裝入籠中,眼巴巴看著主人的尸體發出一聲聲哀嚎。
法醫在戴雪慈身體旁發現了香水瓶,推測可能是香水味刺激了大憨,令大憨發狂傷人。狗主人蔣實見狀不好,逃離現場,被打此經過的貨車卷入車底身亡。
一月后,羅鷲坐在沈熙曾經的辦公室里。他曾跟沈瑤說,他已經痛過了。從沈熙背叛他,愛上別人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死亡。
五年前,羅鷲是戴雪慈與蔣實的Boss,暗中指揮他們接單,為他們規劃好撤退路線與新的身份。那時候的他雖然表面上是個小商人,卻意氣風發,直到遇到沈熙,他才決定金盆洗手,當個好丈夫。五年可以改變許多,比如沈熙愛上了別人,戴雪慈想要脫離掌控,蔣實愈加貪婪。沒關系,他毀了沈熙和她最愛的女兒,再收下她的集團,權當報復好了。至于誤打誤撞瞄上星悅的戴雪慈,反正她不知自己的身份,就當作自己除掉障礙孔琛的棋子好了。
他準備了兩手:如果沈瑤發現了自己藏在沈熙電腦里殺手的聯系方式,愿意出頭,就由蔣實做掉孔琛;如果沈瑤不出頭,就慢慢任由戴雪慈掌控孔琛,而后他以戴雪慈的把柄脅迫她,坐收漁翁之利。只是,蔣實教訓戴雪慈就罷了,居然把自己也弄死了?這樣更好,自己所有的曾經也一起消失了。
看看會議時間到了,羅鷲起身去了董事會議事廳,將一份醫學報告拿給眾人看:“沈瑤精神出現問題,在她還清醒的時候,簽署了授權書,由我全權接手星悅集團。”
原來早在沈瑤雇傭蔣實時,羅鷲就以未雨綢繆為由,開了證明,沈瑤應允并簽了授權書。羅鷲又說做戲做全套,不如休學一年,去療養院呆一段時間。沈瑤也怕事情敗露蹲監獄,就聽從羅鷲的意思,一路演戲進了療養院。但她不知道的是,此后再想出來可就難了。
眾董事檢驗無誤后,懨懨地告訴羅鷲一個很不幸的消息:“孔琛死后,集團股票大跌,經營慘淡,我們打算將其拆分后變賣。”
羅鷲傻了,翻了翻相關數據,吃驚道:“不是說前段時間股票大漲嗎?”“對啊!”有個董事心有戚戚,“之前戴雪慈忽然拋售股票,我還以為她傻,瘋狂買進。誰知道集團說垮就垮了呢?”
真的讓沈瑤說準了?
羅鷲一屁股跌進實木椅里,眼神發直。他辛辛苦苦地忙活這一場,又殺妻,又坑女,還犧牲了兩名下屬,究竟是為了什么?
(責編:邵強 2231011950@qq.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