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也是一種溫暖

梅霞

前些天，我去某市出差。因為要拜訪一些重要的領導，而且是從來沒有見過面的領導，我在該市跑了兩天。長時間站在樓道里等候接見，在電話會議的會場外苦苦守候，不知道會受到什么“禮遇”的忐忑不安，在烈日下奔忙甚至沒有心思喝一口水，這些弄得我疲憊不堪。上了返程的車后，我就像虛脫一樣睡死過去，整整睡了一路。我想在星期天趕回運城，因為初三的兒子這天有半天的休息時間，趕回去我們就能見一面。這可能就是他中考前最后一次回家休息了，我想見見他跟他說說話。

因為長途汽車的一再晚點，我回到家比預計的時間遲了兩個多小時。還好，我踏進家門，發現兒子的東西在沙發上放了一堆，知道他還沒有去上學，就輕手輕腳走上樓。兒子在書房里休息，聽見我上了樓，沒有出來，只是喊了一句：“媽，四點半叫我。”我答應了一句，又下樓去收拾他上學要帶的東西。

四點半，我叫醒了兒子。他下樓換了洗好的衣服和鞋子，拿了東西，眼皮抬都沒有抬一下，說了句“我走了”，就匆匆出了門。我一直不錯眼珠地看著兒子。他身量高大，卻還是一副孩子的神情，讓人感到一種突兀的陌生。心底里莫名地酸。我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回到家坐到沙發上，讓倦意重新將自己包圍。

兒子走了，可是我心里還是放不下。最近他學習怎么樣，身體有沒有毛病，晚自習后還會不會偷偷在被窩里打著手電筒看課外書，還有在書房里發現的他的那些青春期孩子的“小秘密”，都讓我心神不定。我們共同在家的兩個多小時內，他只給我說了兩句不怎么完整的話，而我，都沒有機會問他一個問題。

我想了又想，給兒子發了條短信：兒子，折騰了六小時趕回來，就是為了見到你?？墒?，媽回來你沒有出房門，你走的時候，也沒有看媽一眼。媽好失落哦！下自習后，兒子給我回了短信：媽媽，不是我不看你一眼，是因為沒有時間，最近學習真的很累。我心里一熱，趕緊給他回過去：好的，媽媽知道了，不怪你。只是以后再忙再累，見到親人的時候，都要認真看一眼。因為，注視也是一種溫暖。

少頃，兒子回過來了：噢，媽媽，我知道啦。

平靜下來后，我想起，好長時間沒有給媽媽打電話了。有時候是因為沒有時間，更多的時候，是拿起的電話又放下，不知道說什么好。總是忙碌，總是緊張，總是難得有空回去，回去了也總是躺在媽的大炕上睡得一塌糊涂。很少認真看媽一眼——因為不忍心看，每看一次都覺得她比前些日子更老了；很少認真聽媽說話——因為媽翻來覆去說的，總是那些聽了無數次的話。可是這會兒，我特別特別想給媽打一個電話，跟媽好好說會兒話。

電話打通了，媽還是像以往那樣說：“你回來了？見娃了沒有？你不要回來看我，我挺好的。你有些天不在家了，家里一定臟亂得不行，你先好好把家里收拾一下；電話費貴，不說了，我掛斷了。”就是這些說過無數次的話，此刻讓我熱淚盈盈。母親啊母親，永遠是你身后注視你、等候你的人。她愛你愛到寧可忍受孤獨，也不忍心打擾你！

過了兩天，姐姐不知聽誰說吃黃豆對腦子好，就弄了一包炒黃豆，讓我給兒子送到學校去。兒子從學校里出來，一直笑瞇瞇地看著我，聽我嘮叨完，接過黃豆，笑呵呵地說：“媽，我走了?！蔽覀兌紟е唤z兒的不好意思，對視了片刻，揮手互道再見。我知道，愛是需要表達的，而表達是需要學習的。此刻，兒子一定是想起了我那句話：注視，也是一種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