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那些兵

王宏愿

說到兵，就不得不提起我的堂老祖。堂老祖是解放前被國民黨抓壯丁時抓去當兵的，當時的政策是“三丁抽一，五丁抽二”，堂老祖其實是獨子，但也沒能幸免，被迫參加了國民黨兵。放牛時他在山上給我們小孩子講故事，說他歷經了數次戰斗，他開過兩棲坦克，一會在陸地上，一會鉆進水底下。把我們這群只在連環畫上見過坦克的孩子羨慕的不得了。也許是命大，堂老祖沒死在戰場上。后來他們的隊伍被解放軍打垮，部隊被遣散，他在四川娶了一房媳婦，生了一女。不久，他想回老家，然而他媳婦卻嫌云南太遠，沒有跟著回來，他用一個背簍把女兒給背回來，然后把女兒養大。女兒卻因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離他而去，弄得他成了個“五保戶”，一直住在村里的社房到去世。

我們村參軍入伍成為解放軍的也不算多，歷歷可數。其實想當兵的人很多，但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當不了兵。我就是其一，我高中畢業那年，參軍的身高要一米六三，我卻只有一米六一，兩厘米害得我無法實現從軍夢。我二叔初中畢業后，部隊來招兵，已經通過了，但是領新軍裝那天，因為一些意外情況，他未能實現當兵的美好愿望。我小弟也熱衷于當兵，去體檢時沒通過，飲恨從軍路。有一年，聽說招女兵，這在我們偏僻的鄉鎮來說是件極稀奇的事，我妹剛好初中畢業，我媽忙去武裝部打聽，武裝部長卻說沒有這事，讓我媽空歡喜一場。

記憶中較早的一個解放軍，是我大伯。小時候我見過他寄給我父親一張軍裝照，一身橄欖綠，帽徽上的五角星和肩章、領章紅得耀眼，腰間別著兩支手槍，可神氣了。他是汽車兵，退伍后分到一個企業里開車，開過貨車、救護車等。我小時候乘坐過幾次，心里那個美啊，無法言說。

和大伯一起參軍的還有一個，那就是我堂伯。他名聲就不太好了。退伍回家時，他用津貼買了一對小豬挑回來。按風俗，他媽媽要在大門前燒谷草，趕著新買的小豬仔從火上跳過。他急了，用普通話對他漢語都講不熟的媽媽說：“去去去，搞什么迷信活動！”讓他媽媽目瞪口呆。過了些時日，他突然用普通話對他媽媽說：“感冒了?！彼麐寢屢膊恢钦厥?，有一個鄰居能聽懂漢話，他聽成了“干貓”，連忙對他媽媽說：“不行了，得趕快幫他找個媳婦！”他這“裝洋”的小故事啊，在我們村流傳了很多年。

在南方邊境沖突自衛還擊時，我的一個堂三叔和一個堂大哥同時入伍了，都參加了戰斗，都光榮地負傷了。因傷致殘，退伍后堂哥分配到醫院，堂三叔分配到計生辦工作。堂三叔傷得嚴重，終身不育?；蛟S是受過軍隊這個大熔爐的煅造，三叔極熱心村子里的公益事業，兼任了我們村的村長，發動鄉親們硬化進村道路，修建馬車路到田間地頭，帶動鄉親們科學種田，栽種經濟林木，積極向上級跑要項目，修建議事廳、活動室，村里的面貌煥然一新，得到鄉親們的嘖嘖稱贊?？上?，天妒英才，他不幸于前年患上腦溢血去世了，留給了鄉親們無盡的悲痛。

好久沒回故鄉，現在，冬季征兵改為夏季征兵了，不知新生的一代是不是又有人光榮地參加了人民解放軍？endprint